第十五章
弥南和椋国互通有无了!
消息传到容国时连平民百姓都感受到了欲来的风雨,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。
秦宇轩一反常态地没有发怒,他沉默帝坐在椅子中,忽然觉得自己是真老了。他阴森森地望向天空,白德瞻怎么那么好命,忠臣良将,夫妻情深,麟儿凤女,天下好事都让他占全了,好不容易弄死他,那个白沐阳竟然还是个人物,一人撑起了椋国,现在竟然还能腾出手去攻克弥南。
兵之一道,攻心为上,弥南,怕是真要被攻下了,倒是那流雀,可以好好利用一下……
秦谦引打开窗户,窗外风光正好,阳光明媚,他轻勾唇角,笑得温柔,引得殿外宫女红了脸,其实他的心情十分阴郁。
容家油盐不进,楚家不动如山,原本有意靠拢的几位大臣现在也渐渐疏远,他好不容易握住的筹码就这么散了,那位公主操纵人心的本事可真不小。
白沐阳,若她不是敌国公主,她会是容国皇后最合适的人选。
秦谦引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巧笑倩兮的人影,他怔怔帝想,她是那么自由刚烈的女子,大抵是不愿和他人共侍一夫的吧。
秦谦引自嘲一笑,其实上天对他不薄,让他遇见她,只可惜有缘无份。
秦谦引关上窗,沉下脸,吩咐道:“去看看二殿下在做什么。”
二殿下秦谦隐今天在做什么呢?
他在弹琴。
秦谦隐的琴童广陵面露担忧,二殿下已经弹了三个时辰,手都流血了还不停,可他不敢劝,也劝不了,他知道殿下心里苦,只恨他人卑言微,不能为殿下分忧。
秦谦隐耳朵一动,终于停下来,沉默地拭去琴弦上的血珠,也不上药,就那么直接把手指浸入酒液中。广陵暗吸一口气,秦谦隐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,他把手拿出来擦干,将那坛酒尽数倒给庭中最粗壮的那竿竹。
不同于一般青翠如翡的绿竹,秦谦隐所手植的这竿竹通体泛红,如同上好的玛瑙琥珀,莹莹如玉。那是秦谦隐十二岁那年种下的,他把它称作“醉红君”,一醉红尘千古笑,谁知客是未归魂。秦谦隐从十二岁起就痴于不知疲倦地弹琴,想以此抒怀,可他一旦弹出哀伤的乐调,他的母后就会派人把他叫去,令他跪上几个时辰,然后质问他有什么不如意。
秦谦隐想说什么都不如意,可一抬头对上他母后冰冷的眼神,他所有的委屈不满难过愤怒都被冻在了心的深处。
皇子的行踪向来被赋予深意,哪怕秦谦隐只是去散心,他身后的探子也不会少于三波,一波来自他的母后,一波来自他的兄长,一波来自他的外祖,他们整日猜忌、怀疑他:他会不会有别的心思?他会不会想弑兄?他会不会私下结党营私?他会不会……
秦谦隐去买竹那日原本要买毛竹,毛竹是那些竹子里最得他心的,可店主一句“毛竹前期长势慢,但种过三五年,一夜楼高三百尺”让他顿住了动作,秦谦隐恨他这双超出常人听力的耳朵,它让他过早认识到人间险恶,那些探子衣料摩擦的声音在耳中成倍放大,他果断指向角落里那盆萎靡不振的红玉竹。
秦谦隐回宫后头一次没有被叫去训诫,他抱着那盆红玉竹泪流满面。
秦谦隐开始醉心于风花雪月,经常披散着长发就出门,却因为一袭白衣,满脸厌世,被世人称作谪仙。他在文人中凭借自己极出众的文采被推崇,然后他的“亲人”们又坐不住了,但他已经长大,不会再因为他们而伤心了。
现在秦谦隐所担忧的不再是自我和权谋,而是家国天下。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容国的腐朽,那股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,可是很多人还没有认识到这点,认识到的人选择了离场。
秦谦隐偶然听到父皇要对付容相,便送了信去容府。他并不是善人,但如果说谁还能救容国,容相一定算一个。
可是容府还是倒了,在那天秦谦隐明白了容相的选择,容相对容国真的失望了。容相能走,秦谦隐却不能。他明明有能力,偏偏又被容国的权力中心所排斥,只能眼睁睁看着容国消亡,此中滋味痛彻心扉。
秦谦隐起身,走到桥边,看着水面中与兄长如出一辙的脸,勾唇一笑,笑容和秦谦引像同一个人的分身,他沉下脸,水中的倒影和秦谦引生气时一模一样,他哂笑,就因为这张脸,他不能笑,不能怒,不能做出任何与秦谦引相似或不相似的表情,秦谦隐将手中鱼食扔下,碎了一片涟漪。
谁管他们。
不管天下局势如何风起云涌,白沐阳的生活暂时还是相当平静的。在从朝政中逐渐抽身后,她终于有机会潜心钻研那些短暂放下的技艺,比如制香,比如博弈。
她曾经定制过一张黑檀木棋盘,棋盘内嵌裹生铁,玉石棋子中注入了磁石。每每用时,将棋盘挂于墙上,她久久伫立,常常一站便是一整天。
白沐阳的棋艺师傅曾言:“殿下棋风诡变莫测,如同羚羊挂角,令人捉摸不透,着实不像弈者。”
因为白沐阳做的是局,下的是人,因人变策,因计变势,灵活是她的长项。
而今白沐阳又搬出了那张棋盘,他落下一枚黑子,那是他自己,然后白沐阳又落了一枚白子,那是楚休戈,棋子两两相对。白沐阳用指甲扣着棋盘,把手中捏的黑子丢回坛子,愉快地笑了。
她有些等不及了,可秦宇轩这个皇帝实在有些废物,这么重要的一把火,他竟然迟迟点不上,不行,她得在吹阵风。
“来人。”白沐阳朝殿外唤了一声。
桑白脚步轻轻地走进来,轻声问:“殿下有何吩咐?”
白沐阳坐下:“如今负责与弥南外交事务的是谁?”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