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?”筠娘吓了一跳。
“从来只有你一个人,你很知道我的。”他又说。
她听明白了,知道晚饭时候他看穿了他,恼羞成怒起来。
“你有没有关我什么事,我才不在意。”
白酩没反驳,眼睛里还是闪过促狭的光。
“再过三天,我就要走了。”他站起来,一边穿上衣服跟她说着。
“这么急,你不要养好伤再走?”筠娘惊道。
“等不及了,辽东的寒季过去,雨季就要来了,我得赶在这段时间里攻下,你放心,我没事的,比这伤更重的时候我也带过兵。”
“一路平安。”筠娘跟他说。
“你放心,等八月份我胜利的消息,我一定回来见你”
筠娘含糊了一声,没推辞也没答应。
“如果……”他想再说些什么,终于没有开口,叮嘱她好好休息就走了。
夜已经很深了,他一个身影,看上去踉踉跄跄的,看上去很孤单寂寥。
他也已经四十一岁了,筠娘感叹道。
筠娘念念着白酩说要她等他回来的消息。从四月,到七月,她从来没这样关切过外面的战况。她总觉得心里很不安,隐隐的要发生什么。
京城里传说着辽东的战争打得很顺利,不多时就要攻下了,但是也有消息在传说对方抵抗得很顽强,攻下城池不久又收复回来,不断僵持着。
到了七月,还没听说白酩班师回朝的消息,筠娘不好意思直接写信问他,虽然他总给他来信,报喜不报忧,她还是担心的。在上京城里筹备米粮、草药、冬衣送到前线去。
白酩来了信,说东西都收到了,很感谢她,别的再没有什么。
八月末,一天晚上,翟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,他在地上跪着,请求筠娘跟他一起走。
“发生什么事?”筠娘惊道。
“求您别再问了,如果您信得过我,请跟我走。”
翟夜自作主张要带她去见白酩,因为他伤情太重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。
筠娘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,她那隐隐的不安,要的要成真,她只听到他病危的消息眼泪就掉下来,害怕跟不安席卷了她全身。
翟夜跟她说了事情的经过,攻下辽东城以后,突然有瘟疫在军中爆发开来,敌军又趁势把城池夺回来,双方争斗损失惨烈。白酩觉得战况不利,预备撤军回来,因为疫情过重难以行军,把军队暂时驻扎在东山下。一开始每天都有人因为感染死去,军营里药材紧缺,白酩也感染了,把救治的机会先让给士兵,自己一天天挨着。后来药材到了,慕容恢也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,可是太晚了,白酩旧伤未愈,再加上瘟疫,病情侵入肺腑,他接连高烧了几个晚上,连意识也不清醒了,慕容恢说过,他大概是回天无力了。
筠娘听着怎么都不相信,她不觉得是真的,他那么强悍的一个人,不会就这么死了的,她曾经那么恨他怨他,可是从没想过他要死,她无论如何不想信。
从上京骑马出发向东,一刻不停走了两天一夜,翟夜带她到了东山下白酩的营地,他就守在营前。
守卫的人都知道筠娘是谁,不敢拦着,放她一步步进去。白酩的营帐不大,设施也很简陋,他躺在里面一张床上,窗前隔一道白屏风。筠娘就站在屏风前看他,他身上盖着衫子,露出来溃烂的伤口,面色虚弱。几个月前,还一个好好的人,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,她吞声哭起来。
白酩醒着,意识很不清醒,可是能感觉到有人进来,喉头跟着哽咽一下,问她道。
“筠娘,是你吗?”
筠娘不回答他,她哭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你怎么来的,你不该来。”
在黑暗里,他能感觉到一双手牵住她,筠娘的手冰凉,他的是滚烫的,他推开她,叫她离他远一些,他不想把病气过到她身上,并且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。
可是筠娘不肯,她坚持抱紧他,伏在他手边。
“你不来,”他说。“我就很甘心的死了,干干脆脆的。”
“也好,你总说恨我,我应该下地狱,我这样十恶不赦的人,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活该的。真的死了,也算偿了萧植的命,你可以很快意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,”筠娘哭着说。
“我没想过要你死,我要你好好的活着,我已经没有亲人,只剩下你了,我不要你死。你活下来,我就原谅你,我们好好的。”
白酩笑了。
“你总是那么心软的一个人。从前的时候,我说过,是你先对不起我,我们没有回去的机会了,其实不是这样的,只要我想,我随时可以抛下一切带着你远走高飞,是我很糊涂,什么都想要,这么多年的好时光都被我活活糟蹋了。”
“有机会的,我们有机会,只要你好起来,我们什么都不要了,你带着我,带着孩子们,我们去天涯海角,我只要你。”
白酩摇摇头。
“对不起,我恐怕很难做到了。”
筠娘努力鼓舞起他的求生欲跟斗志,可是白酩急着跟她交代后事。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,朝堂那边都安排好了,他一边说,一边哽咽着,筠娘泣不成声。
“你要支持着,直到锦栖即位的那一天。”
“我做不到,没有你,我什么都做不到,我根本支持不起来大齐。”筠娘说。
“你可以的,”白酩的眼睛里闪着微光。“我很知道你,就像你很知道我一样,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,只是要辛苦一些,我很抱歉。”
“我有一幅你十六岁时候的画像,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