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br>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。 没能和那个人度过一次和平年代的福缘节。 没能听那个人一曲完整的钢琴独奏。 没能听那个人说“求你别叫我爷爷了”这种认输之词。 他没能……走入他最向往的春天。 他不想接受这个冷冰冰的结局。 “诺亚,你怎么那么自私呢,你怎么能怕死呢。” 这是他听到自己嘴里的声音,然而求生欲如同疯长的杂草,他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死去,太冰冷,太孤独了。 “爷……爷。” 疯狂的求生欲让他一直维持着神智。他突然开始叫喊。 尽管他知道就算他不断叫着,爷爷也大概率不会来,这里太危险了。更何况,铁门被他自己亲手封死了。 他只是……不想放弃爱。 人在拥有“爱”的时候,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。新闻中一个瘦弱的女子为了救孩子,能够抬起沉重的大卡车。 因为感知到自己内心中名为“爱”的情绪,所以他奇迹般地在崩毁的理智中,仍然保持着一定的思考量。 他睁着眼睛,遥遥地朝着已经被封死的铁门伸手。 “爷,爷。”他张开嘴,叫了一声。 但室内除了他,空无一人,没有任何人能回复他。 铁门冰冷,外面除了机械军敲打金属的声音什么也没有。 像一只没有腿脚的蠕虫,诺亚一点一点往前爬,鲜血成为分泌的行动液,他爬行着,在冰白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色拖痕。 散落的白羽像厚实的血地毯,他口中涌出鲜血。 …… 【早知道喊爷爷你就能回来,我就天天喊爷爷了,爷爷爷爷爷爷——】 “爷……爷。” 他爬行着,室内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。 耳边响起神明轻微的叹息,祂似乎也没再说些什么嘲讽之词。 “爷爷,爷爷,爷爷……”他声音里夹杂着哭腔。 【我怕我哪天不叫你爷爷,你就消失了啊!】 【爷爷,不要跳下世界边缘,我们一起走,好不好?】 …… 到极限了。 无论是大脑、体能、失血量、共鸣度,他都已经到极限了。他硬生生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,在神明的精准计算之下,拖到了“自己的极限之上”的水平。 他眼前是梦幻般的追忆光影。 “爷……爷。” 【爷爷,我们去看鸟展好不好啊,爷爷……】 【爷爷,如果你不会乐器,我可以教你,只要你平时和我说说话,爷爷……】 【爷爷,】 【爷爷……】 …… 这一瞬间,他的耳边,“扑啦啦”的翅膀拍击声突然消失了。 一只全身染满鲜血的白鸟,突然“嘭”地一声砸落在他的眼前,它的血溅到他的鼻尖,带着温热的触感。它是最后一只存活的白鸟。 它朝他喑哑地叫了一声,红色的翅膀拍击一下,刮过他同样染血的金色发丝,好像是想抚摸他,但它眼中亲昵的光采很快淡去,在他还没伸出手的时候,它就已经没了声息。 白鸟已经全部死亡,猩红软管杀死了它们。 穹顶之下,炽白的灯光摇摇晃晃。身周很安静。 那些猩红软管竟然没有刺入诺亚的身体,而是停在原地,任由他往铁门的方向爬,好像是神明在尊重他最后的努力。 “……” 其实,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爬到哪里,铁门之外,是冷冰冰的机械军;更远的地方,是永夜;再远一点的地方,除了永夜还是永夜。 即使出了一个笼子,二维世界的人们仍然被套在另一个笼子里,阳光与雨露离他极其遥远。 只是,他不愿意像个死尸一样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,他要尽力向前飞,哪怕只是拖着沉重的身躯贴地飞行。 “爷……爷。” 他继续断断续续地呼唤着。 被束缚在二维世界里的人,永远无法拥有未来。 可他想,如果向阳花见到了阳光,怎么可能不往它的方向生长?如果一只飞蛾看见了灯火,怎么可能对它视而不见? 他一直没有改变这个滑稽的“爷爷”称呼,就是怕看见噩梦降临,他极度害怕失去身边的人,所以害怕到——他竟然选择忽略理智,用一个可笑的理由蒙骗自己,认为只要这么称呼,爷爷就不会离去。 ——但是,神啊。 他突然很想祈求神。 ——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庇佑废墟世界的神,能在最后给他一次机会吗? ——虽然他一直是个不虔诚的信徒,但一个永远没有过去和未来的、短命到了极致的人,可以得到传说中神明的一丝垂青吗? ——如果他注定看不见春日,能让他在冬天的最后一夜……看到那个能将春天带回来的人吗? …… “嘭!” 突然,一声来自铁门巨响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