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原是想着等陆容行到了,细细打量他一番,可没想到同陆尘生絮絮叨叨聊了许久之后,先等来的是慕流夜。
他身着太子袍,头戴玉冠,端的是一身的肃穆。
我瞧着他竟是一时不舍得挪开目光。
“太子殿下。”陆尘生最先反应过来,冲慕流夜行了一礼。
慕流夜淡淡的瞥他一眼,也没应声,只是点了头,旋即视线便落在了我身上,我犹豫半天,低声道:“…六哥。”
他微微睁大眼睛,脱口而出: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六哥呀。”
他眉头皱的更紧了,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,可看到了一旁的陆尘生,他又问道: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我道:“一早便来了,四哥先前也在的,只是出去了还没回来。”
“那个…”陆尘生开口,“我还要等兄长,就不打扰二位谈话了。”
说完,他冲我礼节性的笑了笑,往院外走去,陆尘生方一走出视线,慕流夜便抓住了我的手腕:“跟我过来。”
我同他走入稍显寂静的后院,他忽的一转身将我拥入怀中,熟悉的气息将我淹没,他放柔了声音:“我知五哥走了你是最难过的,可……”
他顿了半天,才继续说下去:“…还有我在,我今日下朝后寻过父皇了,他说等边疆之事稳定,就同意我与你——”
“慕流夜。”我打断了他,抬手轻轻推开他,“我觉得是我们太意气用事了些,你离开南岳时候我考虑了很多,回来时也遇到了大大小小的事情,我们还是…先缓缓吧。”
我原应该说‘就这么断了吧’,可也不知是舍不得还是胆小惯了,说话时连脚都发软,只敢扭扭捏捏的说缓缓吧。
我不敢再看他,我怕看到他生气、难过,更怕他失望。
可这都是必须的,只有这样,他才能离我的生活远一些。
他却道:“你说的对。”
我猛然抬起头,一刹那心如刀绞,自己说出来是一种感觉,听到肯定又是另一番滋味,大约是我自私,不愿被伤害,却又在想着怎样捅别人刀子。
慕流夜目光如炬,对我扬起唇角,如他身后的日光一般炫目:“是我太心急了,最近乱糟糟的,大哥驻守的塞北边界出了事,前些天已兵刃相接,父皇派我前去助阵,等我凯旋归来向你提亲。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”
“嗯。”慕流夜点点头,“我知道,祖母想必是为难你了,但你别怕,有我在,没人能逼你。”
我顿觉委屈:“你知道姑姑反对的原因吗?”
若他是知道的,若他明知我的身世是个大麻烦还如此这般……
可他摇了头:“不知。”
如同被当头泼了冷水,我的情绪也冷静下来,松开了手,又被他一把握住:“所以要等我凯旋,到那时只要父皇点头,乘着胜仗的喜,祖母肯定不会再反对。”
“嗯,我信你。”我道,“你方才说是与塞北的战事?那玥玥她们算是敌人了吗?”
慕流夜得了我的答应,正眉开眼笑,听我问起,便回答道:“不是同樊兄他们打,是塞北边陲的部落,塞北内部本就不合,王城与边陲部落向来多有纷争,这次应该是他们听说塞北王病危,开始蠢蠢欲动了。”
“病危?”我想了想樊玺玥那些天快活的样子,怎么看也不像是父亲出了事,“不是还有雪玉寒吗?而且他们塞北内部的问题,与曼玄又何干?”
只见慕流夜皱了皱眉,我立刻改了口:“若是不方便说就不必说了。”
前朝国事,更何况还是战事,我这无关人士好似也不该多问的。
“没有不方便。”慕流夜道,“只是雪玉寒那边我不了解,塞北这边情况复杂,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,更具体的我也要到了边陲再细细了解。”
“你何时出发?”
“父皇的意思是要我后日就走,边陲之事不是小事,越快解决越好。”慕流夜说着,整个人松垮下来,身子前倾,将头靠在了我肩上,“好容易等你回来,我却又得走。”
我无奈苦笑,抬手在他后脖颈轻轻抚摸两下:“辛苦我的殿下了。”
透过他,我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向天际望去,可惜院墙太高了,高到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。
慕流夜说的对,我回来了他却要走了,那这次的错过,是否就算命运呢?
我还是没能见见那陆容行,慕流夜牵了我的手,带着我上了他的马车,我本是要住在宫中,待五哥下葬了再回家。
可慕流夜伸手的时候,我还是回应了。
他在马车上备了我爱吃的茶点,我吃的开心,他就托着脸瞧我:“总感觉你在南岳瘦了些。”
我在唇边抹了一把:“没有吧,左权御倒是顿顿给我吃好的。”
“哼。”慕流夜撇了撇嘴,“要不是因为他,你也不必在南岳待那么久。”
我听他话里暗戳戳的夹带醋意,就知道君言想必把南岳的种种事无巨细的都讲了,只好无奈道:“他要是死了,咱们说不定都不好回来。”
我也有考虑过左权御,虽然不知他那点所谓的情是真是假,但想了想就放弃了,先不说我在南岳无依无靠的,出了点事姑姑想捞也捞不到,就单说我的身世,给谁都会带来麻烦,万一哪天捅破娄子,南岳跟云疆那么近,指不定他就把我扔回去了。
慕流夜则嗤之以鼻:“若不是你在,他一人就能脱身,还拉扯着你逃命坠崖,那分明是博你可怜!”
“你想太多啦。”我笑着摇头,“他要真厉害,当时就不至于惨成那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