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城只是何少能吞并袁方器势力的开端,接踵而来的商业链条垄断让袁方器负累不堪,雷厉风行的手段昭示了何少能日益膨胀的野心,仿佛这场博弈的优势方全在何少能一方。
袁方器被逼无奈之时想到了对萧姝存有念想的陈宗礼,说不定能看在萧姝的安危上和他联手压制何少能。
陈家在魏都落脚不久,离了江州,势力自然不如何少能强盛,但也有与之一战的资本,只不过胜算三七开,关键就看陈宗礼愿不愿意为萧姝铤而走险了。
求助信发出后,袁方器在家中焦心苦等数日才收到回信,信上指挥了一句,“多方局势尚不明朗,后事有待商榷。”
袁方器看完当即把信撕成碎片,愤恼怒骂,“我当他多喜爱萧姝,事涉陈家利益,还不是撇得干干净净。墙倒众人推,一群狗杂种隔岸观火,就盼着我倒下,好瓜分我名下的产业!”
骂声消散,屋内陷入一片死寂。
盈娘子有了上回的教训,这次聪明地保持沉默,她心已寒,根本听不进袁方器红着脸和脖子吼出来的粗鄙言辞,只等袁方器什么时候把任务交付下来,她领命退出便是。
陪她到袁府的还有杨曼儿,她见盈娘子缄默不言,心思一转,斗胆冒着袁方器的怒火开口,“东家,萧姝背叛您在先,何妨借她名声摁下左相?只要左相下台,他的政敌自然会顺势打压他,如此何氏钱庄一案就会移交他人办理,我们只要确保接手案子的是自己人就好。”
袁方器怒气暂消,看向谄媚赔笑的杨曼儿,“从前倒没注意到你有此等能耐。”
“东家被萧姝蒙蔽双眼,自然无暇留意曼娘。”杨曼儿乖巧回话。
袁方器坐回长榻,眯起眼幽幽道,“左相前不久造访楼兰阁,坊间传闻不少,而萧姝那日受赵炳邀约出了安乐坊,至今未归。萧姝和何少能挂着关系,那么他们彻查何氏钱庄一案,只需稍微添油加醋,很难不让人相信这是他们自导自演想要除掉我的计策,左相政敌不少,好下手。”
杨曼儿见状,应和道,“东家明断。”
袁方器找到突破口,困境有了转机,心情舒畅不少,“你是个有主意的,从今晚起,安乐坊的姑娘们由你管控。”
突如其来的赏赐让杨曼儿禁不住惊住了,她下意识打量赵盈的脸色,并非是忌惮赵盈嫉妒她,而是想看看赵盈骤然失宠的反应,然对方神情平静默然,没有失望和悲伤,仿佛早已麻木了。
不等袁方器开□□托易权事项,赵盈自顾起身,举手朝袁方器行礼,“盈娘无用,自愿交出南曲令,明日便将东家之命传达下去。”
袁方器皱眉,燥郁道,“你是没有曼娘有用。”
赵盈敛睫,没有作出半分斑驳,“盈娘告退。”
杨曼儿看着赵盈离去,朱门合上,本就宽阔冷清的屋子更加寂冷,她隐隐觉察到袁方器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,垂低脑袋不敢吭声,良久才听到袁方器一声诡异瘆人的冷笑,“一个被人睡烂的妓子罢了,甩脸子给谁看?”
杨曼儿呼吸凝滞,袁方器的反应倒叫她替赵盈感到悲哀了,不怪赵盈死心快,只怪袁方器太过自私无情。
妓子也是人,被人打骂也会疼,袁方器习惯凌驾他人之上,哪里能体会到为人奴者的悲哀?
萧姝同左相、赵府世子的风流□□很快传遍魏都,各坊各间流传着千百种缠绵悱恻的话本,赵炳风流成性已广为人知,他和萧姝传出些离经叛道的事不足以掀起轩然大波,幕后推手的目标显然不是他,而是风头正盛的左相。
左相乃文官之首,为小小妓子美色魅惑,公然出入烟花之地,败坏朝廷名声,还和赵候有交集,那赵氏可是前朝旧臣,身份本就敏感,左相手中掌握的权力令诸公甚为忌惮,不免有结党营私的嫌疑,偏他是太子亲信,一出事就牵连了太子。
前日上朝,圣人大发雷霆,当众训斥了左相和太子,天子一怒,文武百官皆是战战兢兢,恍若淌过一遍鬼门关,出宫回府时官袍都被冷汗浸湿了,可见此次情形严峻,甚至还有人猜度太子会不会因此惨遭废黜。
圣人子嗣薄弱,膝下皇子除太子李衍便是不成才的二皇子李疏,不成才不要紧,只要他有皇室血脉就行,拥护他的门阀士族将他扶上皇位,图的是家族荣耀,又不是图大齐的将来,是以李疏一党都盯着太子位,就等着太子露出把柄。
圣人一连数日不待见太子,左相面临外界非议也没出面解释,那日下朝后就称病蜷在相府,凤阁事务暂时移交右相路连海主持,连何氏钱庄的案子都一并交托出去了。
路连海掌权后撤换了京兆府的官吏,案件风向逆转,不知何人传出失踪数日的萧姝正为何少能座上宾,外界纷纷猜测钱庄一案另有玄机,矛头直指何少能,袁方器得以从泥沼脱身。
德源坊,千斤巷,寅时初刻。
小六避开路上的眼线,趁着浓重的夜色,从宅院后门溜出,循例到附近的小渠放纸灯传信给接线人。
他将何少能近日动向写在纸条上,卷成筒状塞进纸灯,半蹲而下,置纸灯于涓涓细流,目送纸灯流出视野才起身回程。
今夜周遭气氛格外不同,他转身走了两步便觉出危机,遂加大步伐转向幽暗曲折的小道。
数道黑影袭来,他虽反应迅速,却抵挡不过数人强悍的力气,几个呼吸间就被捆住四肢,被人摁在土墙边无法动弹。
尖刀抵住他后腰,有人扯开了他后脑系着的面具带子,银质面具磕在地上发出轻响,少年喘息微乱,白皙清俊的面容因着方才激烈的抵抗动作而透出粉嫩,纵然身处劣势,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却不见惧色,喘息几番竟是浅浅地低笑两声。
“为何要顶替小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