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日后。
今天是正月十五,府上热闹,许芢禾却仍是在书房中安静习字,这几日下来,虽说字没什么长进,但她拿笔的姿势倒是越来越像样了。
“啧啧啧,芢禾呀芢禾,你真是个小天才!”看着今日习字的成果,许芢禾自己很是满意,笑着自言自语道:“接下里只要提上我的名字就大功告成了,许、芢、禾——”
——正月十五元宵夜,护城河边。
“禾”字最后一笔落下,加重出格的捺与整篇字格格不入,许芢禾的笑意转眼消失,毛笔一丢,一脸认命的坦然。
“桃红,几时了?”许芢禾端起手边茶水,走向窗前。
站在暖炉旁被暖得昏昏欲睡的桃红,打起精神走到许芢禾身前,二话不说先推开窗,寒风扑面而来,躲开大半个身子她探头望了眼天色道:“小姐,快酉时了。”
桃红这一躲不要紧,倒是许芢禾站在她身后,整个人被猛然涌进屋的寒风扑了个正着,不过一句话的功夫,她的眼中已是蓄泪。
此时桃红转身,就瞧见她家小姐两颊垂泪,表情也有些怪异。
“小姐你怎么哭了?”
她哭了吗?许芢禾抬手摸上脸颊,等到从手指上看到水渍,她才明白脸上冰凉的触感原来不止是寒风。
不过,这些已经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她接下来的台词,此情此景以及此她,倒是绝配。
“快到酉时了啊,太阳一落这天就凉了。”许芢禾停下喝上一口茶,殊不知茶水早已凉透,也让她身上仅温热的心变得拔凉,缓了许久她才接着说道:“天凉了,是时候让女主落水了。”
远处的天灰蒙蒙的,寒风半点不曾停歇,有些许在许芢禾身前拐了弯,吹向窗后的桃红,桃红被寒意惊得打了一哆嗦。
“小姐,今个阴天,太阳一整天都没出来,但今个的天,却是比前几天暖上不少了。”桃红一说着一边接过许芢禾手上的茶盏,将杯中剩余的水泼出窗外后,顺手关上了窗。
只是这泼出去的水,许芢禾倒觉得是顺着桃红的话泼到了自己身上,原以为自己已经冷的不能再冷,感谢桃红让她明白了什么叫雪上加霜。
天凉王破啊!天凉王破你懂不懂!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让她体验一把,亏她还顶着寒风喝着冷水凹了这么久的造型,桃红倒好,私自把她“霸总为非作歹”的套餐换成了“透心凉,心飞扬”,差评!
“不过小姐,厨房跑走的猪掉水里这件事,你已经听说了吗?我还寻思着当时场面过于残忍,不好和你说这件趣事呢。”
残忍和趣事,许芢禾乍一听,总觉得桃红这个人是有些变态在身上的。
将新倒的温热茶水送到许芢禾手中,桃红接着说道:“昨日那猪也不知发什么疯,跑起来竟是比人都快,就算一头冲进了水里,也还能搁那游上几步远,但可惜猪就是猪,游了几步就因为太重扑腾着往下沉,厨子见了,一时想不到什么法子捞它上来,干脆一群人眼睁睁看着它淹死了。”
“当时最有趣的,应数那猪扑腾的时候了,小姐若是瞧见,定是也会笑开花的。”
桃红继续张口还想详细描述上猪的死状一番,许芢禾却因她的寥寥数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抖抖身体她伸手打住桃红,不过经桃红这么一说,她也想起刚出现的金色字体。
正月十五元宵夜,这次的时间是不是太过模糊了?之前明明都会精确到某时某刻来着,还是只要是称为夜晚的时间,她就需要一直待在护城河边?
许芢禾被自己的想法吓到,慌张中瞧见屋外已然昏暗的天色,一盏茶前,她还无需借用烛光习字,按照这天黑下来的速度,最多也就半盏茶的时间,外面就可以完全称之为夜晚。
“桃红,去把我的狐裘取来!等等,狐裘我自己去取,你去多备些糕点,再去后厨瞧瞧还有没有剩下的烧鸡烧鹅,给我取些来。”
托她爹许丞相的福,许府也算财大气粗,不论是许芢禾屋里还是许夫人屋里,暖炉就未曾断过炭火,虽说许芢禾此时身上穿得也不算单薄,可若说是御寒还是差了点意思。
一想到她有可能在护城河边吹上整夜的冷风,许芢禾也顾不得她许大小姐的形象,撒开脚丫子直往卧房奔去。
“哎小姐等等我!”桃红嘴里还在细数着她家小姐交代的事情,她一眨眼,她家小姐就一溜烟地冲了出去,桃红只好先追上去。
“烧鸡!烧鹅!烧鸡!”桃红的喊声一路相随,也让路过的下人将主仆两人的疯癫看在眼里。
这边许芢禾刚因取到狐裘松一口气,那种熟悉的失控感便又到来了。
这系统,还挺有人性,至少给了她取件衣服的时间,淡然披上狐裘,许芢禾任由双腿将她带出府去。
元宵佳节,没了宵禁的长安街热闹非凡,各种吆喝声在人满为患的街上空回响,人间灯火照亮了整座城。
形状各异的鲜艳花灯,热气扑鼻的鲜香馄饨,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,许芢禾跟随灯火的指引,见识了大乾王朝的人间烟火,虽因脚下步伐迈得快而有些走马观花,但她却从中感受到了她所处的,也是一个鲜活的朝代。
不是画,不是词句,而是一个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生活痕迹的朝代,除了身体偶尔不受控制这一点,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。
可随后,系统就推翻了她的认知。
许芢禾跟着双腿越走越远,直到来到护城河边,隔着几米远她就看见了蹲在河边的苏芷,等到走近,近到河水映出了与她七八分相似的容颜,也映出了苏芷闭眼祈愿的模样。
真奇怪,同样是放花灯,别处都挤满了人,怎地苏芷四周反倒空着,难道这就是小说名场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