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他的事迹。
一言以概之,光风霁月的君子楷模,所有世家子弟的噩梦。
就在她离开宋府之前,宋熙还正在数落侄子:
“林凤岐仅仅两年便完成政绩,提前回京。明明是同窗,你却到现在还是白身,凌霄,这样下去,你和人家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!”
宋凌霄整个人都要跳起来:“什么,凤岐提早回来了?”
宋熙冷笑一声,历数了林凤岐这两年的政绩,宋凌霄的关注点却完全跑偏:
“天啊,这才两年,他干了这么多事?观察使任期不是三年吗,他怎么赶得这么急?又不是要去投胎!”
宋熙被气了个倒仰,命人拉住准备冲出府门去寻好友的宋凌霄,约莫是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。
……宋明意只知道这位兄长好友赴任他乡,万万没想到,他赴任的就是淮阴!
原来徐佩珩信中赞赏的那位淮阴观察使,就是他!
宋明意的冷汗已经要滴下来了。
她、她居然当着兄长好友的面,自称是宋凌霄……
不仅如此,还被林凤岐亲眼看见,自己偷拿兄长印信……
还莫名其妙和徐氏家主有首尾……
天啊,以他的君子品行,若是知道这个假冒之人就是宋凌霄的妹妹,他一定会告诉好友的!
她脑海中飞速思考如何才能封了林凤岐的口,却听对方从善如流道:
“好的,宋姑娘。”
宋明意不可置信地抬眸。
有人假冒他好友,他不关心的吗?
这声“宋姑娘”实在是过于自然。
许是她眼中的疑惑太浓,林凤岐居然又贴心地补了一句:
“兄妹同心,不过是借了个名头,凌霄不会在意的。”
这人居然猜出了自己是谁!
宋明意脱口而出:“你不问问我,为什么要假扮兄长吗?”
“如果我问了,宋姑娘会答吗?”
她当然会答。
但不是真话。
这林凤岐,倒是个聪明人。
她岔开话题:“徐家主在信中同我说,林大人任职淮阴之时,曾收集民情,意在改漕。”
林凤岐颔首。
“为何?”
她只是想岔开话题,好叫林凤岐无暇追究她假冒身份、挪用印章的事,没想到林凤岐当真肃容,认真地一一作答。
随着他的回答,宋明意掩在桌案之下的指节蓦然收紧。
此人所言,这与她当年与徐佩珩的去信,不谋而合。
沿岸江民漕丁,一苦长途远航,二苦徭役漕税。
宋明意曾向徐佩珩提出,将漕运航道分段、令各地水手各司其职,但是徐佩珩回答,如此必定要在各地设置转运粮仓,哪个州府都不想担这样大的责任,修缮保养又是一笔巨款,故此,各地推诿不成行。
既然对于长途远航无能为力,那么,能减轻一些漕税也好。对于穷苦人家来说,几两碎银,就是身家性命。
林凤岐……当真说到了陵江沿岸人民的痛处所在。
她不由自主地问:
“可是漕运是大事,必然有大支出。朝廷设置漕税又征徭役,本就是要把这种支出均摊到靠水吃饭的百姓身上,要让朝廷收回成命,那便要动国库,他们……如何能愿意?!”
说到这里,宋明意惊觉自己话语有些过于尖锐,不知对方有没有听出其中流露出的怨怼。
她偷偷望去,林凤岐却好似浑然不觉,只静静回答道:“不如,令各地各司其职。”
“你的意思……是各地负担漕运支出,与水手征调吗?”
宋明意蹙起眉头:“只怕到时,漕运的负担只是从运河两岸百姓身上,转嫁到了整个州县百姓头顶。”
语调末位,已经像是轻叹。
林凤岐对她的敏锐毫不意外,反而微微一笑:“各地还有盐铁之利,可以敷出。”
盐铁历来官营,利润之大难以想象。
大梁的盐铁,向来是由各州府自行炼制,然后盈利大部分用于地方支出,另一部分上缴国库。
地方之于中央,是附属,是臣子,也是需要被牵制的力量。
哪个州府敢说,他们的盐铁之利,全部如数充公,而没有丝毫挪用呢?
又有哪个州府敢说,他们的盐铁之利,上缴国库之数远远大于留下自用的呢?
世家子弟,京都官员,很难在这样年少之时就意识到地方与朝廷的微妙关系。
只有林凤岐这样,亲自出使他乡,实地勘察漕运的人,才有这种可能。
宋明意的视线,不由自主地投向这位年轻使君。
一抹光亮在秀丽杏眸中转瞬即逝,片刻后,宋明意还是叹了口气:
“盐铁之利,自然是很大,地方盈余完全可以覆盖本地漕费支出。正因如此,他们怎会放手,将如此横财拱手送出?”
她赞赏林凤岐为民请命的心思,并不想打击他。但无人不逐利,这是真相。
她幼年也生长在淮阴,淮阴陵江渡口,最最豪奢的花船之上。
盐商与官员之间的行贿、商人与商人之间的算计、豪强之间的侵占……多少肮脏事,都在推杯换盏、醺然忘形之间说出口。
花船是供他们耀武扬威的销金窟,娼妓是只会媚笑的牲畜,而不是活生生的人。
没有人会在牲畜面前谨言慎行。
所有披着君子皮的恶鬼,都毫无顾忌地现了形。
远远躲在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