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家特命谢钊接待兀目使团相关事宜,一石激起千层浪,无他,因为谢钊可是个铁杆主战派,从不妥协的那种。
诸位臣工开始琢磨官家此举何意?是要起用主战派了吗?朝中的风向要变了吗?
万家灯火,有人欢喜有人愁。
就连蒋夫子出门参加诗会都会被人旁敲侧击的打听:“蒋兄要发达了,贵东家重获圣宠,属实可羡。”
蒋夫子摆摆手道:“这倒不曾听闻,左右素日里教导好我那学生即可,朝中之事岂是我能议论的。”
众人见他嘴严,自是打听不出什么,话题左拐右拐又拐到谢霁身上,近日临安城流传最广的诗便是谢霁那首《望蓟州》,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众人皆称赞道:“果然虎父无犬子。”
蒋夫子捋捋胡须,面露和煦之色款款说道:“此子甚聪慧,清明灵秀之气百个不及他一个。”
“到底是文宗之后,父祖又颇有嘉声,想将来必有一番作为的。”众人附和道。
“哎,听闻自从被玉清楼大火惊了一场后那孩子便病了,如今却是如何了?”
蒋夫子摆了摆手道:“已然先告了半月的假,他老子疼的什么似的,还压着不敢跟家里说,想是要将养一阵子了。”
众人惋惜不已,复而又道:“这兀目人当真可恶。”
此时,风暴中心的谢霁却躺在舴艋舟上,他面上覆一方荷叶,腹间卧着一只呼呼大睡的花猫,日光穿过荷叶缝隙稀稀落落的洒下来,小舟随风轻荡,时时跃上水面的鲤鱼轻轻拍打着水面,泛起一阵阵水花,或偶尔在藕花之间悠游自得。
“阿霁——阿霁——”岸边传来一阵阵呼声。
良久,谢霁懒洋洋的将头上的荷叶取下,直起身来,忽然肩上轻痛,一颗莲子蹦蹦跳跳从他肩头滚落到船板上,他揉了揉眼睛扭头一看是杨昉和二姐谢娉。
“好啊!听说你病了,我紧赶慢赶的赶了来,没想到你躲在这里偷闲。”杨昉又掷了一颗莲子过来,被谢霁轻松躲过,谢霁将花猫放在一旁,自己支起船桨将船撑到岸边。
谢娉将手中的食盒放下道:“到处寻你不见,原来是在这里,倒叫我好找。乳母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,快过来吃吧。”
谢霁见是一碟荷塘小炒、一碗银丝冷陶、一盅莲子头羹,不禁打趣道:“这是掉到池塘了么。”
谢娉轻啐他一下道:“好好个人,偏生嘴促狭,你快知足吧,就这还是特供呢,我们在这观里待了这些时候,就没见着粒米,天一亮婆子丫鬟全去山野之间寻吃的。偏偏那群道士颇怡然自得的说什么要守庚申灭三尸,不备红尘俗物。”
谢霁:“……”
而后谢娉压低声音悄悄道:“南院那位,住了不过一晚上便磨着爹爹要下山去,结果第二天就和谢婵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住在了山下的客栈里,吃香的喝辣的,你若是想……”
谢霁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:“我觉得二姐送来的饭菜颇为可口,任何珍馐都比不上。”
他吃完饭菜又问道:“既然能下山,二姐为何不下山去?”
谢婵低头轻声道:“我不放心父亲。”
谢霁将碗筷又放回了食盒里,听闻二姐的话点了点头道:“大伯父自然明白。”
到底有外男在,谢婵不便多留,又嘱咐了谢霁一些好好保养的话便提着食盒离开了。
谢霁心中叹了一口气暗想道:大房向来嫡庶不合,原来一直以为大伯父是极为宠爱秦氏的,现在看来并非如此。秋然姑姑她们的行动,大伯父必然提前知道了消息,想必也知道兀目人会有所骚动,玉清观里反而更安全些,大伯父放秦氏下山到底有何用意?
谢霁想了半天没想明白,也就放过了自己,不想了。
杨昉将谢霁的手腕平放,凝神号了好一会儿的脉,差点对自己的医术产生怀疑,良久才开口问道:“你哪里有病?”
谢霁抽回手腕看了他一眼道:“我本来就没病。”
“那外面传闻你马上就快入土为安了是怎么回事?”杨昉诧异的问道。
“兴许三人成虎也说不定。”谢霁微微眯了眯好看的金丝丹凤眼问杨昉道,“那日江边骚乱时,你和夫子都还好吧?”
杨昉点了点头道:“还好,还好,衙兵发现的早,没造成踩踏事故,只是后来观里由兀目人把着不让进,裴大哥带着我们去他同僚家里叨扰了片刻,等解了禁,我和夫子就回城了。话说,你没病怎地请了半个月的假?”
“偷得浮生半日闲。”谢霁笑道,他总不能跟杨昉讲他被大伯父禁了半个月的足吧,多丢脸。
大伯父天天按着他学些奇门遁甲,机关巧术,说这些虽然被人贬为奇技淫巧,亦是旁门小道,但还挺好用的,这次为了帮别人把玉清楼拆了,下次别再搞不好把自己家拆了。
于是谢霁虽然没去上学,但上午被大伯父捉着恶补巧术,下午还要练大字给大伯父检查,他算明白他爹为何见了大伯父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了。
不过,虽然大伯父他们不明讲,但给他请了半个月的假主要是为了让外面的舆论再沸腾一些,这样他所提出的计谋就更合理些,他爹有些事情办起来也顺遂得多,绝对没有大伯父把对他爹的怨气全转嫁到他身上的意思,绝对没有,嗯,他十分坚信。
谢霁百无聊赖的望了望天道:“阿昉,你就当我病了吧。”
杨昉刚想骂他两句,转头看他认真的神色突然福至心灵仿佛明白了什么,虽然他知道的并不比旁人多,但看众人这几日的表现,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,如今见谢霁这么说,心中更笃定了几分,遂回道:“别急,哥哥这就给你开副药,保证你药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