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可获得了太子的信任?”张洛压低嗓音问。
林修面露难色:“太子不似嘉柔公主,并不常来国子监论学。对臣也是敬重大于亲近,应当还谈不上信任。”
张洛有些许懊悔:“公主之事是我错算了,本来只想借此机会,伤了公主身子,并让她远嫁,削弱魏澄在皇宫中的势力,却没料到她和魏贵妃母女宁死不从,眼下,反倒使得陛下再不考虑议和了。”
“但老师依旧重伤了魏家,同时将禁军统领换成自己人。此计不算失败。”林修说。
张洛显出得意:“哼,这是自然。只不过,那个江池云向皇帝请命前去平定鲜卑战乱,殿下也已然同意了,日后你要多关注他递交到内阁的奏疏。”
林修称是。
霁司月哑然,再看向林修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。她回想着之前几次自己被构陷的事,细细算来,里面确实都有林修和张洛的影子!
秋猎那次,是林修和她说看到林中有一个奇形异兽,与山海经中的白头猫甚是相似,有避凶邪之效。她想捉来送给父王,却在追逐中误入了围场。
与二弟霁司川赛马那天,霁司川本在国子监读书的,学到困了,林修便建议他来跑跑马,后来才有霁司川被马摔伤,自己被杖责一事。
至于每次自己出事,那些言辞最激烈,最针对她的言官,则都是张洛的亲信。
那头,张洛不愉道:“如果无法获得太子的绝对信任,我们只能另寻他法了。不到万不得已,我不想用这步险招,但是太子因嘉柔公主之事对我多有忌惮,又对你没有师生感情,无法通过你来探听吹风,日后他继位临朝,难免对我等老臣下手。”
张洛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信封:“罢了,我这有一帖药方,今后,你便在太子来国子监论学时,下在他的茶水中。”他皱纹横生的脸上显出阴毒。
霁司月大骇,他们竟然还想害兄长!
林修接过信封贴身收好,内心有些忐忑,他问张洛这药是何作用。
张洛浅笑,让他不必紧张,这种药无色无味,毒性浅,短期内察觉不出什么,但若长期服用下去,人会困倦疲惫,体质虚弱,反应迟缓。
“不会伤及性命,但是你想,倘若咱们的太子变成了一个成日馋睡、动辄生病、回个话都要半天的人,那他还会是太子吗?”张洛说道。
林修心下了然。
张洛看着林修听到不伤及性命便副松了口气的模样,恨铁不成钢道:“你啊,就是心慈手软,有妇人之仁。那日在演武场,你肯定没有按我所说,将催马发情的汁液尽数洒在小皇子身上,不然他不可能只是断条腿。”
林修颔首,笑而不语。
他原本就形貌昳丽,此刻一笑更添粲然光彩,在阳光下仿若仙人,但霁司月看着他,却再也无法生出以前那种悸动之情,与之相反,厌恶和憎恨正一点一点爬上她的心头。
连张洛也被林修的光华晃了眼睛,他转移话题说:“你可知道皇后的女儿,霁司星,心悦你已久。”
林修依旧是不惊不喜的模样,平静称是。
“眼下嘉柔公主刚死,皇帝也不会把二公主送去和亲了,你找个机会,去向皇帝求娶她吧,现在她是大齐唯一的公主,也配得上你。嗯……我想想,再过两月,五月十八,是二公主的及笄礼,你便等二公主及笄后,向皇帝纳采吧。”
张洛和林修信步而走,眼看着来到午门,渐行渐远。
霁司月站在阳光下,身体却和冰窖中一样冷。
无数个疑问猜测雪花碎片般涌入她的脑中。
打压武将,戕害皇嗣,毒害太子,迎娶公主。
倘若他们的计划顺利,再那等到父王百年之后,这个江山是姓霁,还是姓张?
她一个无形无状的残魂,该怎么叫兄长弟妹提防林修?
林修为什么要帮张洛?他们是什么关系?
林修知道二妹心悦于他,那他是否也知道,自己也曾对他倾心?
鲜卑臣服大齐多年,为何最近突然来犯?这里面是否也有丞相张洛的手笔?
父王一向敬重信赖张洛,张洛又为何,为何要毁了大齐皇室?
霁司月不敢再细想下去。
惊恐,痛恨,悲戚,哀怨,一齐爬上她心头。
慌乱中,她犹如叫人重重打了一拳,成为鬼魂以来,她都快忘了这种实感了。
但很快,霁司月发现,她真的被按在原地,动弹不得了。
她周身仿佛被锁链禁锢,双腿也愈发沉重,直直往下坠去。
这是黑白无常终于想起自己,来勾魂索命,带自己下那阴曹地府了吗。
周身的沉重感愈发强烈,她不知道自己会下到地府几层。
霁司月拼命挣扎,她不能走,现在叫她知道了这些奸臣贼子的阴毒伎俩,她怎么能安心离开。
天上的日光离她越来越远,她放不下,哪怕做了鬼,她也贪恋人间的朝阳和雨露。
恍惚间,她好像听到了母亲唤自己的小名。
对不起,她在心中回应。
月儿不能走。
不想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