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里雾里,还是那种感觉,她听得懂每个字却听不懂整个句子。
“人类看似聪明,可以造出各种器械,却始终无法掌控一切,比如时间,而我们,看似拥有魔法,可以无所不能,却终究要围绕人类进行……”他看着她那双迷茫的眼睛,冷笑了一下。
如果我的表还在……她看向自己的空荡荡的手腕。
她叹了口气,然后又看向他,继续扮演合格的倾听者。而提问是集中注意倾听的最好证据。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那‘异度世界’又是什么?”她问道。
“‘异度’只是个没有实意的形容词,就和‘魔鬼’一样,而‘世界’只不过表示一个有很多区域的地方……看似平行实则交织,互相否定,把彼此当作梦境,到底什么是真,什么是假,就算都是真,到底是谁作用在谁的身上……你会到那里的,不过人类的描述怎么会和魔鬼一样……”
他看着她呆滞的目光,又冷笑了一下。
“您刚才说,我可以去‘异度世界’?”
他没有回答,只是拿起地上的油灯,示意她跟随前行。
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。
他们来到门边,他推开了大门,把油灯挂在了门框上。
她和他站在黑暗中,沉默着,看着那盏油灯。
他突然说道:“打扫很无聊,对吧。”
“啊?”她愣住了,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“没关系,”他继续说道,“用不了多久——就会有意思了。”
“用不了多久——就会有意思了。”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?她忽然想起,也是在黑暗中,也是这样肩并肩——背心和短裤,或西装和礼服——一个模糊的侧影笼罩着烟雾……
她摇了摇头,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他,目光又转回“油灯”。
就会有意思了?“顾客”、“异度世界”、“手表”……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有点像激动,有点像兴奋,就好像一个宏伟的计划开始前对着朝阳起誓,而他就是他的同盟。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,她一直坚信这一切很荒谬。他说了很多的话,她听不懂他的话,但她竟有点期待他开口讲话……
当然,她还是把他当做狡猾的敌人,恐怖的对手。至于这种奇怪的感觉以及莫名的“期待”——只是为了获得更多信息从而完善自己的“回家计划”……
“对,就是这样,只是为了我的计划……一切只是为了回家……还能有什么……”她在心里大声地告诉自己。
“我知道你很累,你也可以休息……”他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但记住,在顾客来时,一定不要还在梦里……”话音未落,他便消失在了黑暗里。
很快,她又听到了管风琴的声音。不过这次,音符之间有了逻辑。
既然得到允许,就大胆休息。
她倚着门坐下,闭上了眼睛。
她看到了光,看到了彩色的幻影……
她看到了璀璨的水晶灯,她看到一个男孩正站在水晶灯上,脸上带着笑意……
与此同时,黑色的斗篷盖着她的身体……
“Who are you?”
一个缥缈的声音……
“You are welcome……”
“你好。”
什么?
“喂,你好!”
没有了幻影与水晶灯,只有黑暗……
她睁开了眼睛。
借着油灯的光,她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,双手紧抱着一包东西……
“你好,请问……呃……我想找……”
他欲言又止,卡在那里。
但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。
她急忙起身,然后说道:“欢迎光临。”
“这里……就是……”
“对,就是这里,您可以和魔鬼交易。”
他点了点头,然后四处张望。他的双脚不停在动,他躲闪着她的目光。
这应该就是典型的“做贼心虚”的紧张。
焦虑、胆怯,且不自信;怀疑、纠结,虽然已经笃定……
他让她想起了那个“罪魁祸首”——当初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是这样……
黑暗中分离出一个黑影,它长着惨白的面目。
他什么时候来的!难道他一直都在?完了,他告诉过我在顾客来时不能睡觉,而我……
她紧张地看向他,但他似乎忽视了她的存在。
“这是您要的东西。”
她看到了那块手表,普通而便宜。
这个地摊货让她想起了她的表——她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那可是为她特别定做的,全世界独一无二。
没想到就这样……
该死的魔鬼!该死的魔鬼!
她在心里骂到,与此同时,她看到他接过了男人的手表,放在眼前仔细查看。他还把它放到耳朵边,像是用声音来鉴别表的好坏。
估计这块破表也让他很无奈。她在心里暗暗地嘲讽。
“很好,包裹交给我的仆人,你可以走了,”他说着,走入了黑暗里,“合作愉快。”
他们两个站在空荡荡的黑暗中,她看着这个男人,这个男人看着她,时间仿佛被冻住。
她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,把包裹紧紧地抱住。
“您把东西给我就行了。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走近他,向他伸出手。
“真的……只要一块表?”他小声地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