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案上摆放着半拳大小的一枚玉璧。
辛珂不知自己已盯着它看了多久,直到眼睛发起了酸,这才闭眸一瞬,转头将视线挪到窗外。
长公主寿宴早已过去了数日,这段时间她倒也过得清闲。
先前曾与那玄锦司的傅大人商讨找寻皎云玉一事,如今却好似一粒石子投如深潭,再觅不见什么动静。
自上次见面她便有所察觉,这位傅大人好似与原身的父亲颇有几分交情,想来他出于长辈的关怀,还是不愿将辛珂牵扯入此事中的。
只是近来,却始终有另一件事令辛珂在意不已。
她将桌上玉璧拾起,再度置于掌心中细细端详。
它并非自己一直以为的护心玉,却也极像。
除开其上花纹,玉璧用料,形貌,与她数十载佩戴的护心玉几乎毫无差别。
辛珂不是没想过,是否那日卫弦将那枚属于她的玉璧偷偷做了替换,最终却仍是排除了这个猜测。
如此相似的作工,那人若真是有意调换,又何必在花纹上露了破绽。
这样一来,结论便只有一个,这玉璧自魂穿那日起便早已不是她的,而是属于原身辛珂。
原来那枚呢?果真还是葬身火海了么?
辛珂心绪不免生出几分低落。
屋内走进一个婢女,原是惊鹊,她垂着头默默行了礼,便开始为辛珂收拾起了屋子。
“郡主……这披风倒是有些脏了,不如让奴婢拿去洗洗吧。”
惊鹊怯怯瞧过来,拿起她赴宴之日所穿的兔毛绒披道。
辛珂以为是那日的伤口所致,下意识便抬手触上颈间,好在伤得浅,几日过去早已没了痕迹。
“也好。”她颔首回道。
“这披风边缘沾了好大一块茶渍,郡主这是被何人撞翻了茶盏么?”
小丫鬟这厢却是胆子稍大了些,疑惑着朝辛珂问道。
辛珂听闻此言,本想否定,眸中却蓦然闪过几分异色。
茶渍?
她霍地起了身,语速极快朝惊鹊道:“拿给我看看。”
惊鹊被她这番反应吓了一跳,颤颤巍巍便将那披风递了过去。
只见那绒披边角处果真有一块显眼暗色,穿戴时不易察觉,竟直到今日才被婢女发现。
辛珂表情渐冷下去。
那日在寿宴上,她可从未碰过什么茶水。
——“郡主,秋水先生来了帖子,说要邀您去戏楼一坐。”
辛珂转头瞧去,见桃袂入屋,心下却不由沉了一沉。
桃袂注意到自家郡主稍显异常的神色,正欲发问,却见辛珂已然尽数敛去,随意将手中衣物递给一旁的惊鹊,淡淡道:“拿去洗了罢。”
“郡主可需奴婢陪同?”桃袂追着辛珂出了居室。
不知为何,她总觉郡主方才的眼神与平日有异,叫她无故看得有些发慌。
“不必,我自行去一趟便好,去叫人备车罢。”
见她答得果断,桃袂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,讷讷道了声“是”,便退了下去。
*
马车平稳驶在道上,辛珂一声不吭端坐其内,心情却是一阵没来由的烦躁。
来回扯着一方巾帕,她思绪似是飘了很远,连带着眉头也是越蹙越深。
像是所有细枝末节之处累积到了一定数量方显出它原本应有的端倪,即使她再不愿接受,脑海中所思所想却已并不受控制。
从初见时那人对自己失忆的适应能力,到那日夜谈时言辞中百密一疏的凉薄语气,原已处处予她暗示。
辛珂露出个苦涩的笑意,从前在宫中习到的察言观色,在这里竟大有用武之地。
只是这般结果,终究非她所愿。
逐烟戏楼没多久便到了。
辛珂下了马车,没多久便迎上个小厮,竟还是上次那位。
“恭迎郡主,您一路辛苦了。”
小厮满脸堆着笑意,瞧上去却是十足的真诚,“这便随小的进来吧,我们先生等候多时了。”
辛珂随着他来到楼上一间雅厢外,开门的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,她见了辛珂,先是嗫嚅着声音行了礼,而后便将头埋得低低的,让出了一条路。
沈雁冰今日身着一袭淡蓝常服,正端着瓷杯浅浅啜饮茶水,仪态端庄,确乎像是位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。
她掀起眸子,见辛珂已至,只轻轻点了点头,道:“郡主随意坐罢。”
雅厢里溢着融融暖意,辛珂无声解了裘披落座,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:“秋水先生一身戏服已是惊艳众人,未曾想便是身着常服,也是倾国倾城之色。”
“倒是能说会道。”沈雁冰睨她一眼,“郡主是以为,这般昧着心夸赞一番,便能避开先前答应我的事了?”
“先生明鉴,我从无此意。”辛珂无奈着笑道。
她心里大致也清楚,沈雁冰今日的邀请,无非是为了让她兑现先前之诺,于是便不再刻意去闲谈其他,以免平添对方厌烦。
沈雁冰却并未开门见山地发问,反而清清冷冷道了句:“郡主可知,我并非东虞人?”
辛珂没料到她会这般问询,只是诚实答:“晚辈不知。”
沈雁冰顿了顿,目光却并未放在辛珂身上,而是望向先前那给她开门的小丫头,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:
“那时,我还是个如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,所居之地离东虞颇远,许是心中到底存了些自命不凡,便决然离开家乡,到了这逐烟戏楼。”
辛珂默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