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里阴暗潮湿,唯余几盏昏灯微弱燃着,被窗口偶尔钻入的风一吹,簌簌晃动着像是随时会熄灭。
一袭白衣的出现在此地显得格外突兀,来人拾级缓缓而下,走得不疾不徐。狱卒见了,忙不迭便迎上来。
“太子殿下。”
裴祉行朝四周随意扫了眼:“找到人了?”
“找到了,这厮平日里就是跟在尹家那位身边的,这回主子出了事,自己撂下担子便从黔州逃回来了,相貌名姓都已查验过,错不了。”
“都交代了?”
“胆儿比老鼠都小,稍微吓唬两下便什么都说了……”狱卒说着,又附在裴祉行耳边加了句什么。
裴祉行听罢,面上显出一瞬异色,却并未多言,只是嘴角露了笑意。
“殿下您瞧……这人后面如何处置?”
“孤听闻他尹业身边之人素来为虎作伥。”裴祉行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灰,眼底无澜,“该如何,便如何。”
狱卒又是一番点头哈腰,得了令便告退。
幕僚祁泽的身影隐在黑暗里,见裴祉行神色有变,问道:“殿下知晓了?”
“此言差矣。”
“可不止是孤,这天下人,也皆要知晓了。”裴祉行轻笑一声,转身朝出口去。
“既然都找不到,那就永远别想找了。”
*
休息一夜过后,辛珂只觉得身子果然恢复了不少,早早便出了屋子。
此日晨间天却阴沉沉的,像是有何事要发生一般。
廊前行过两个模样稚嫩的小丫鬟,拥了些衣物应是要去清洗,清脆的交谈声一字不差地落入辛珂耳中。
“今日天色不好,衣物怕是又难干……”
“同你讲个好消息,昨日嬷嬷差我做事了。”
“你说于嬷嬷?她身边那么多婢子,怎地会寻上你?”
“你可别不信!”那分享喜事的小丫鬟气鼓鼓地又道,“或许嬷嬷就是瞧我顺眼呢,往后运气好了,说不准还能将我调去主院,免得每天干这些累人的杂活……”
另一个听了,只捂着嘴笑:“你且说说,嬷嬷让你帮她干甚了?”
“她让我上荷姑房里拿账簿。”
“这么重要的东西,竟让你去取了?”
小丫鬟显出些自豪:“是啊,她——”
话没说完,只觉得肩上被人一拍,诧然转头,对上辛珂一张满是肃穆的俏脸。
“姑、姑娘……怎么了……?”
“你昨日何时去取的账簿?”辛珂语气严肃。
小丫鬟有些被她的脸色吓到,却还是老实回答道:“大概是……酉时罢……”
“你去时,那账簿可是放在靠墙的桌案上?”
“对……放得可显眼了,我一进去就看见了……当时还有些纳闷来着。”
辛珂脸色沉得厉害,好半晌才再度出言,最后问道:“你们说的于嬷嬷,可是吴夫人身边那位?”
得了小丫鬟肯定的回答,辛珂稍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,顾不得两人担忧不解的神色,迈步便向前院去。
天色似是又阴了几分,灰蒙蒙的像是压在人心头。
前厅里寂静一片,小菊见了辛珂,连忙拉住她问:“辛姑娘,病可好些了?”
辛珂一怔,反应过来她应是指的自己昨日毒发之事,笑了笑回道:“已经无碍了。”
她站在堂口,抬眸朝厅内瞧了一眼,又问:“夫人身体不适,怎么不歇在房中?”
小菊叹了口气:“夫人她不愿,说要在这等着,怎么着也得有个结果,今日国师大人似是为这事也出了门,不知能不能从中帮衬些,让老爷早些回来……”
辛珂点了点头,顿了会儿,又问:“那你可有……瞧见闻公子?”
她自昨晚便再未见到过闻琏。
那人不是与辛珂一同来的吴府,因而府上也没有他暂住的居室,影踪不定的不知该去何处寻。
辛珂没来由地想,这家伙不会真的睡屋顶吧?
小菊愣了愣,迟疑着说:“闻公子……昨日不是在姑娘房里吗?”
小丫鬟似是觉得自己有些答非所问,又补了一句,没成想话语竟越发变了味:“对不住啊,我今日也没瞧见,我还以为闻公子一直与姑娘待在一起呢……”
“不……没有……”辛珂回得有些支吾,又干笑了几声,“只是随便问问,没看见就算了。”
与小菊又搭了几句话,待到她下去忙其他的事了,辛珂才再度扫了眼厅内,面色微敛几分。
先前那两个丫鬟的交谈内容令她万分在意,此刻更是迫切想要弄清楚。
吴夫人仍是一副苍白病容,阖眼倚在圈椅中,辛珂走近些,瞧见了侍奉在一旁的于嬷嬷,老妇人见辛珂的目光久久凝在自己身上,于是咧出个和善的笑,道:“外头比往日冷了不少,辛姑娘可得多穿些,免得受了寒啊。”
辛珂望着一脸慈意的老妇,眉眼微弯,回道:“是啊嬷嬷,近日确实是变天了。”
姑娘本是暖色的琥珀瞳眸,此刻光线昏暗,竟森森然有了些幽冷的意味。于嬷嬷瞧得心里发虚,无端竟生出些寒意,抖着嘴唇又笑说:“什么变天啊,姑娘这词用的……”
“嬷嬷,我是说这天色变了,往日何曾有这么冷呢?”
“啊……是、是啊……”于嬷嬷尴尬笑着。
辛珂却是面色愈冷,正欲再度出言,门口却忽地传来下人激动地呼喊声——
“老爷、老爷回来了!”
吴夫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