倚香楼,黔州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风月场所。其内夜夜歌舞升平,便是未在皇都经营,也引得不少达官显贵趋之若鹜,只为一睹楼内众多佳人之姿。
此时正值客流最多之时,老鸨带着几个姑娘在门口招揽着客人,厚重妆粉也遮不住脸上殷殷的笑意。
她不经意朝旁一瞥,目光中出现个稍显瘦弱的少年身姿,一柄折扇掩住他半边面庞,露出的眉眼却清秀至极。衣衫整洁素净,用料瞧着却并非凡品,大抵是某位官家少爷初次来此,正飘忽着眼神不知看向何处。
“哎唷,这位郎君,您是第一次来咱们倚香楼吧?快请进~”
辛珂下意识将扇柄捏紧了些,本意是顾及他人识出自己的女子身,如今鼻尖萦着厚重的脂粉香气,心想这扇子倒是带对了。
白日里去成衣铺置办了一身男子衣裳,回来后直看得韩朗之瞠目结舌。她这一天下来没怎么见着闻琏,此刻也是自己一人前来的,只是走时向韩朗之知会了一声,让他在倚香楼附近找个地方候着,以便自己出来后接应一下。
周围时不时便有姑娘往她身上凑,辛珂局促着一一避过,跟着鸨母进了楼里。
“公子一个人来的,不妨先在楼下听听小曲儿?”
辛珂微微颔首,爽快地点了花茶。
鸨母登时眉欢眼笑起来,心想果真没判错人,也不枉自己亲自将此人引了进来,嘴上却还是客气着道:“公子破费了~不知您在咱们楼里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?”
想着此人多半正是初次来的,以前可没见过几个出手这么阔绰的,鸨母自顾自地介绍起来:“咱们倚香楼里啊,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姑娘,像……”
“我想见宛儿姑娘。”
辛珂搁下茶盏,开门见山道。
鸨母脸色微愣,随即又笑起来:“婉儿?您是说小婉吧,原来公子是想见她啊,这还不简单,奴家立刻去安排~”
“我指的是您楼里的花魁,宛儿。”
鸨母这次是彻底沉默了。
半晌,她又赔着笑,说道:“这个……公子啊,宛儿她毕竟也是咱们楼里的头牌,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……”
辛珂收了折扇,只是丢出厚厚一沓银票,半挑着眉梢笑道:“这些够吗?”
鸨母盯着那叠票子,眼底露出几分显眼的动摇。
她扯出个笑容来,又道:“这……不是钱的问题,只是宛儿前些时日受了些小伤,手臂留了疤,不好示人啊……”
辛珂不语,一叠厚度相差无几的银票上了桌。
好半晌,鸨母才回过神来。
面前这位少年郎容姿过人,身段细看甚至更是优于不少女子,一双杏眼直直盯着她,近乎一种纯粹的昳丽。
算了……
老鸨闭了闭眼,心道,只当是卖这美少年一个面子,绝非是什么钱不钱的事……
“公子这般诚意,想来宛儿那姑娘也定是乐意一见的,奴家去为您安排房间。”
鸨母堆着满脸的笑,又招呼楼里的其他小厮,“还不快来给这位郎君添茶!”
说着便携了桌上的钱票,疾步向楼上去。
辛珂见事成了,终是轻轻吐出口气。
原身确乎是受帝王宠爱,家底更是殷实得令人发指,幸好来时便带了不少资金,加上今天当掉的发簪首饰,才能给她这个一掷千金的底气。
不多时,她便被人恭恭敬敬引上了楼上的一间雅厢。
“公子且在此稍作等候,宛儿姑娘一会便至。”引路的小厮朝她道。
辛珂点头应了。
屋子里有些憋闷,她抬手将窗子推开,夜空浩渺,一轮弯月悬于天际。
察觉身后的脚步声行来,辛珂收了视线,转头望去时,女子一袭烟纱衣罗裙,步伐迤逦朝她缓缓靠近。
她皎若秋月的面庞上盈着些看不真切的笑意,却只是凝着辛珂未发一语。
见她穿得单薄,辛珂压着声音歉道:“恐使姑娘受寒,我这便关上窗子。”
“无妨,就让它开着吧。”
女子莞尔一笑,落座在一旁的桌前:“公子也坐吧。”
辛珂微讶于宛儿的从容,也跟着坐在她对面,背对着打开的窗子。
其实她也一直在打量这位宛儿姑娘。
女子颜如渥丹,粉妆玉琢,姣丽的面容端的是风尘中人惯有的娇媚之色,然而辛珂总觉得其下似是藏着什么她无法看透的东西。
辛珂视线微微下移,瞥见她手臂处露出的一截白色绢布。
先前那老鸨指的受伤,应当就是这处了。
宛儿察觉到她的视线,不但没有遮掩,甚至大大方方地将手臂抬起了些,笑着道:“先前这处受了伤,大概是要留疤了,到时定是丑得很。”
辛珂微微哑然,心里思索着安慰的话,对面的女子却又开口了:“好奇这伤的来历吗?”
宛儿眼底流转光彩,似笑非笑:“这位……姑娘?”
辛珂料想到自己这身男子装扮总归是会被瞧出来,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。
她先是愣住,而后无奈笑出:“宛儿姑娘好眼力。”
“先前便听刘妈妈说有位贵客砸了不少银子要见奴家一面,如今竟还是个姑娘,实在是叫宛儿惶惑不已了。”
“请恕我欺瞒姑娘,只是因要来此,不得已而为之……”辛珂赧然报以一笑。
宛儿似是被她这副娇憨模样逗笑,葱白玉指轻划着桌上盏沿,漫不经心开口道:“姑娘究竟因何事来寻奴家,不妨直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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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