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珂无心去看周围,只觉得眼前像是覆上了厚厚一层雾气,叫一切都变得模糊,眨了眼才知,那是自己的泪。
桃袂靠在她怀中,面容因失血而泛白,她吃力掀眸,勉强扬起一抹笑来:“没想到郡主……会来寻我……”
“别说了,桃袂,别说了。”泪水顺着颊侧滑落,辛珂双眼通红,语速越来越快,“我带你、带你去找大夫,你坚持住。”
“不必了郡主……没用的……”
伤口往外渗着血,不偏不倚正是心脏之处。
“阿允……他死了……早就死了。”桃袂面上现出痛苦,咳嗽几声,唇角滑落血痕。
她气若游丝地道,“我这些年……一直被蒙在鼓里,真是……蠢呀,还害得牧白也……我不该……不该将他牵扯进来的……”
辛珂不停摇头抽泣。
“还有啊郡主……我没拿您的玉……一开始就没准备拿……我将它放回去啦……就在……就在您原先的那个匣子里。”
她说着,声音越发微弱了下去。
“您能来寻我……真、的……”
“桃袂?桃袂!”
辛珂瞳眸一缩,浑身都颤抖起来,她呜咽着唤怀中女子,却只能瞧见她渐渐滑落的手。
直到最后,那人就此阖上了双眸。
辛珂呼吸起伏,无声落下泪来。
她似乎听见有人在身后唤自己,那声音离她咫尺,带着几分隐忍的怜惜。
也许是悲恸带来的冲击太过突然,她很快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。
辛珂抬眸,凝向眼前仍瘫坐于地的女子。
梁姝锦也在看她,面上有一瞬慌乱,却很快以讥笑掩盖:“怎么,你要杀我?”
“你杀了她,一命偿一命。”
梁姝锦嗤嗤笑出了声:“你若是有这个胆量,尽管动手,可是……你敢吗?”
“你若是敢,当年你那疯魔了的娘溺死水中时,你就该杀了那些人,让他们也偿命啊。”
她讥笑,“可是公主,你做到了吗?”
辛珂无声攥紧了手中的匕首。
她说的,原来真的是自己啊。
……是啊,她当时哪里敢呢。
匕首直对着面前女子,然而刀身却在微微颤动,辛珂感到心窒,这感觉甚至叫她使不上力。
梁姝锦瞧出了她的犹豫,笑得愈发夸张:“别白费力气了,你根本没那个胆子!”
“我……”
“晏晏!”身后又是一声呼唤。
辛珂终于转过头去,犹带泪光的双眸与少年视线相撞。
“阿琏……”
闻琏早已瞧见她沾满泪痕的面庞,心绪似也被何物牵扯生痛。
他上前,将她护进怀里。
“不要听她的。”
辛珂一瞬泣不成声。
闻琏眸色晦暗,视线落向不远处。
怀中之人仍在啜泣,他顿了顿,终是低声道:“对不起……”
这声道歉极轻极微,他抬手,朝她颈间轻轻劈去一道。
托住辛珂软下去的身子,闻琏这才皱眉看向面前一众来人。
“本王的府上,今日还真是热闹啊。”
容肃渊带着一批人赶到,面色不虞至极。
他无须发令,成排的侍卫便已持着刀,气势汹汹朝闻琏冲去。
闻琏单手护紧怀中昏迷的少女,另一只手挽起剑花,裹挟阵阵劲风,狠厉而出,几个回合便已将众人悉数戮尽。
他一双黑眸森然而幽冷,轻飘飘扫过面前。
余下的侍卫如临大敌,容肃渊更是一脸的阴霾。
闻琏冷笑,目光在梁姝锦身上停驻几息,眼中情绪带着阴郁。
“叨扰了,不过,后会有期。”
足尖蹬地,他身子轻轻朝后一纵,借力腾跃上身后不远处的矮墙,很快便没了踪影。
“殿下,快救救我!”仍困坐于地的梁姝锦哭喊出声。
“闭嘴……!”
容肃渊眼神阴鸷,死死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。
“殿下,戏楼来的那个女人……也跑了!”有人哆哆嗦嗦地向他禀报。
男人一双眼眸有怒火翻动,玉璧“啪”地坠地,摔得四分五裂。
*
夜间,小雨忽至。
梁姝锦躺在榻上,心烦意乱辗转难眠。
窗牖未能关实,夜风一吹,便裹着雨点砸进了屋。
她此刻动不了身,双足疼得要命,还是白日里叫人抬回的屋子,是以心里一直憋着气,见窗子被风吹开,更是怒意临头。
“来人!给我把窗子关上!”
女人朝着门外大嚷,语气不忿,“听不见吗,快来人啊!”
可回答她的只有淅沥作响的雨点声。
梁姝锦愈发恼怒,却只听闷雷炸响,轰隆震在她耳边。
她面色倏时变得煞白,内心竟无端攀出一丝恐惧。
雨点声渐密。
屋内昏暗,却隐约能瞧见床头那道多出的人影。
“啊!”
梁姝锦被这景象吓了一大跳,尖叫一声朝后缩去。
“是、是你!你要……你要干什么!”
黑暗中,她听见那人轻笑一声。
“找你偿命啊。”
*
夜雨晚来急,落在地面,溅开一重又一重的波澜。
房门边,一道身影长久伫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