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顿午膳结束，辛珂头一次有了再也不愿动筷的想法。
也不知闻琏是怎么了，明明一副在想事情的模样，替她夹菜的动作却没停过，自己没吃几口，辛珂倒早已饱了个十成十。
“等等。”眼见着碗中又要多上一块肉，辛珂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道，“阿琏，我真的饱了……”
她说着，举了举已经空了的饭碗，哭笑不得道：“真的，再吃就吃撑了。”
闻琏似是才从思绪中脱身，听闻此言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，一旁的卫弦却笑出了声。
“阿琏，哪有你这样养媳……”
半句话没说完，撞上少年睨来的眼神，又给生生憋了回去，却仍是一副但笑不语的打趣模样。
“我带晏晏出去转转。”闵芊如牵唇道，挽过身旁的少女，秀眉微扬，“收拾碗筷的事，就交给你们二位啦。”
等到两个姑娘离开了膳厅，卫弦才又开口：“还在想呢？我左不过只是提了一嘴安排房间的事儿，你还能纠结这么久？”
闻琏无言似的扫他一眼，没接这话，只是正色道：“我今日，去了一趟崔家。”
卫弦自是知晓个中之事，挑眉道：“你是说崔怀仁？你去见他作甚？”
“望月庄由他一手带领，我既来了这边，总归是要见上一面。”
闻琏没什么表情，淡淡又道，“我只是好奇，如今这庄中之人不比以往身处潜月，仅凭游访行医来维生，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，可他们竟也甘心于此地待了多年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卫弦褪了笑容，道，“是觉得他们目的不纯？”
“九年前我尚且年幼，城中之事了解得也并不多。”闻琏揉了揉眉心，又看了身旁青年一眼，“卫弦，你长我几岁，据我所知，你爹当年亦是城务的管理者之一，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？”
“你小子倒是对我知根知底。”卫弦勾起嘴角，语气仍是惯有的不正经，眸光却犀利几分，“现在知道我比你年长了？也算你问对了人。”
“若说这庄中遗民皆无心逐利，甘愿守着如今的潜月度过一生，换做是谁我都能相信，偏偏领头的是他崔怀仁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卫弦“嗤”地笑了一声。
“不可能。”
闻琏见他一脸笃定的神色，眸中掠过一丝诧然，却还是放平了声音问：“为何？”
“你可知，当年你父母为何要去大夏？”
卫弦指尖轻敲着桌面，并不待少年回答，继而又道，“潜月素来以研医蜚声于世，奈何地不属两国，独善其身的时间长了，难免会有人对现状不满，他崔怀仁便是其中的典型。”
“大夏境内世家盘踞，其权势之盛甚至可与朝廷分庭抗礼，如今虽无皇室却仍能苟延残喘至今，无非也是凭着这些世家的存在罢了。当年崔怀仁就是看中了这个形势，才数次劝说闻城主，也就是你父亲，主动去同大夏交好，换言之，他当时打的算盘，无非就是希望潜月能够归入大夏，同那些世家大族们共分一杯羹。”
“我爹虽是个坏脾气却也瞧得清是非，当年因为这个事儿，他同崔怀仁各执一端，吵得是不可开交。”
卫弦顿了顿，像是回忆起什么，轻笑里带着些落寞的意味，却也很快敛去，“再后来你也应当知晓了，闻城主果真带人去了一趟大夏，至于谈得如何，我便不清楚了。”
闻琏听罢，许久未再出声，更没告诉面前的青年自己其实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记忆，好在如今他也能确定，最初同晏晏的相遇，的确是在赴往大夏的那一年。
卫弦恢复了一张笑脸，清了清嗓子又道：“不过你可别误会啊，我绝对不是因着我爹的缘故才对那姓崔的老头子成见颇大，谁不懂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？他崔怀仁当年便是这般趋利的性子，说他如今甘心避世绝俗？我看是未必。”
“看来你同我想得差不多。”闻琏略略扯唇。
多年来形成的警惕性格使他对万事都保有几分戒心，卫弦现下的一番话，确实也与他的顾虑恰好对上。
“只是他好似对我的出现始料不及，短期内也应当起不了什么别的心思。”
“此人当初能活下来，想来对当年之事也有一定了解。”卫弦摩挲着下颌，沉思半晌，又好奇着问，“只是望月庄这地方到底偏僻……你如今是已做好了打算，同她长留于此么？”
一个“她”字，却叫闻琏眸光微滞，少年垂眸，深藏心间的隐秘念头再度破土而出，稍一思及，便足以搅乱他的心湖。
“先住着罢。”他掀眸，目光直直落向庭院中的那抹身影。
她正与一旁的女子聊得欢快，姣好的侧颜沐在晖光下，显得明丽而动人。
闻琏一瞬不瞬地这般望着，眸色渐渐柔和下来，良久，他才轻声开口：“等这一切彻底结束了，我便能完成心愿了。”
“什么心愿？”
少年弯眸笑了，“娶她啊。”
*
清霁苑的日子虽单调，好在辛珂并非是个闲不住的，这样住下来，也平平淡淡度过了小半个月。
闻琏仍会时不时出几趟门，却也不会离开太久，他好像在忙什么事，辛珂没有多问，也不想多问，只是有时一个人待在苑中多少有些无趣，索性向苏姨讨教着学做了几道菜，只是次次卖相都不甚好，便也没好意思拿出来让闻琏尝。
等到时令已至暮春，辛珂瞧着庭院中夭夭盛开的几树桃花，心念一动，忽然便有了做羹汤的念头。
膳房内，苏姨才进屋，便瞧见少女正埋头拿着瓷杵在碾花瓣。
“晏晏姑娘忙什么呢？”妇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