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内一片混乱,失了理智的黎媚衣好似再也识不出任何人,只是一味地将周身之物悉数损毁。
茶盅、花瓶、熏炉……凡是女人触手可及之物,皆是碎的碎,倒的倒。
棠宛早已唤来了外头看守的两名侍卫,他们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,皆面露惊愕,踟蹰不敢动作。
“还愣着做什么!”棠宛厉色,声线却仍是不稳,“先将夫人制住,莫要让她伤了自己。”
侍卫闻言,试探着向黎媚衣走近,而后者却紧攥一块尖利碎片,抵在了自己颈项处:“滚开!别过来!”
女人的声音字字泣血,裹着极大的抗拒之意,然她目光失距,显然并非清醒状态。
两个男人见状,登时也不敢再上前,唯恐刺激到黎媚衣,是以皆为难地看向棠宛。
“夫人,您先别冲动……”
棠宛抿紧了唇,正欲继续开口,却见一旁的辛珂竟缓缓向女人步近。
她美眸一滞,正欲阻拦,“辛郡主!”
辛珂已然蹲下身去,她面色平和,清凌凌地唤:“夫人。”
黎媚衣原是狠狠瞪着少女,过度收紧的掌心被瓷片割破几分,蜿蜒淌出一丝殷红。
“滚!”
辛珂瞧着那距女人颈处不足半寸的碎片,轻声只道:“夫人,地上凉,先起来好吗?”
“……你是何人?”黎媚衣的声音含着恼意。
辛珂略略掀唇,顺着她的话语,柔声问:“夫人觉得我是谁?”
少女的声音仿佛自带抚慰人心的效果,她覆上女人泛凉的手背,见对方并未抗拒,这才引导似地继续缓声问:“夫人不妨仔细想想……我到底是谁?”
周遭安静下来,黎媚衣敛眸,像在思索,却更似出神。
良久,她才自语般地轻喃出声:“妧妧……你是我的妧妧。”
棠宛瞬时瞳眸微缩,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辛珂,却又很快将注意尽数放在女人身上。
黎媚衣显眼地沉默下来,只是眼底那层雾色般的迷蒙仍未消散,她不自觉地垂下持着利器的那只手,掀眸定定望向辛珂,嘴里唤的仍是:“妧妧……”
辛珂睫羽翕合,眸中划过一丝凝重。
太像了。
她无心任这思绪蔓延,只是努力使自己的语调柔和,轻搭上女人臂弯:“妧妧先扶您起来,好不好?”
“……好。”
黎媚衣顺从地倚着她站起身来,搁于少女腕间的手却一再收紧,唇角扬起,她的笑似悦然极了:“妧妧来瞧娘亲了?何时来的,怎也不提前同我说声?”
两名侍卫无声将目光投向棠宛,似在询问着先前的指令是否还作数,只因女人此刻的状态实在与往常无二,除了……她口中所唤的妧妧不知是何人。可按照黎媚衣此间的说辞,那人竟是她的女儿?
他们可从未听说过,面前的夫人何时诞过一女。
棠宛早已是满脸复杂,此时更多看向的却是辛珂。
只见少女忍着手腕被紧掐的不适,面色自然地与黎媚衣搭着话,全无一丝异色。
忽地,门扇作响。
“媚衣!”
吕违疾步入室,见此情状,一双鹰眸中骤起愠怒。
“主、主上。”两个守卫见他到此,几乎吓破了胆。
黎媚衣置若罔闻,只凝着辛珂,似沉浸在某种臆想情状中,唇边笑意不散。
她声声所唤的“妧妧”传进男人耳中,直教他神色愣怔一瞬,却很快腾起滔天怒意。
“主上!”棠宛将其拦住,低声劝道,“夫人适才冷静下来,您不……”
“你先该好好想想,如何同我交代今日之事。”吕违面色阴鸷,又扫了眼一旁滞住的两名侍卫,眸底划过狠戾。
“动手。”
辛珂呼吸一窒,以为是要冲自己而来,却只见吕违身后又忽现一高挑男子,显然是贴身跟随。
他所着与侍卫并无不同,唯独一副银制面具掩住了大半张脸庞,叫人瞧不清他的模样。
听闻吕违一声令下,他腰间快刀出鞘,瞬时便将那侍卫抹了脖子。
鲜血温热,有几滴甚至溅上了辛珂颊侧。
她咬紧了牙关,背后泛起一层冷汗,极力抑住心下几分慌乱,抬眸之时,却正对上吕违阴恻恻的目光。
黎媚衣对这片血光之景仍是毫无察觉,直到那男子收刀入鞘,上前将辛珂拉开之时,她才表情遽变。
“妧妧?!你要把我的妧妧带去哪?你放开她!”
女人疯了一般扑上前来,却又被吕违拦住,他朝那男子命令道:“肃江,将人带回暗室去,好好看住了。”
“是,主上”
那男子动作粗鲁地拽过辛珂,便押着她向暗室的方向去。
“老实点。”他的声线泛着不正常的嘶哑,阴沉沉地警告道。
辛珂脑中尽是此人方才杀人如麻的喋血模样,是以抿唇未语,只顺从地颔首。
身后不远处,黎媚衣理智全失,只是一味地哭喊叫骂不止。
“妧妧……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妧妧!”
“妧妧……是娘亲对不住你,妧妧……!”
辛珂步伐微顿,眸光掠过复杂,却终是一步步入了那道暗门。
女人的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,最后戛然而止。
*
辛珂再度被推入这间囚室。
那名为肃江的男子离开得很快,甚至并未多费时间将她缚住。
此地连接一方居室,辛珂亦是心知肚明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