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月猛然睁眼,她做了个噩梦。
惊醒后梦里惊愕又荒诞的感觉仍如影随形,她躺在床上缓了口气。
蝉鸣喧闹,在窗外肆意,林月半撑起身子微微探身,窗户未关好,被风吹开,阳光仿佛淌着热气在屋子里爬了一地。
已是初夏,难免燥热。她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,黏黏糊糊的,“春雨?”
屋外有人应声,卧房门被推开,一个十八九岁的秀气丫鬟走进来规矩地行了一礼,“大小姐……”
林月浑身难受,不等春雨说什么,吩咐她去打水沐浴。
春雨连忙去了。
等林月清理完清清爽爽出来,夏荷已经把床榻房子收拾齐整。两个贴身丫鬟的办事能力不用多说,不然她不会将吴姨娘送来的人用了这么多年。
林月径直坐在梳妆台前,她选了件浅绿色方领广袖的薄衫,以期炎炎夏日能获得些凉爽,“将头发挽起来罢,怪热的。”
“是,小姐。”夏荷十指灵巧,将黑亮的发丝往上梳,拢成桃心发髻,再往其上点缀珍珠配饰。
昏黄铜镜映出的人影有些模糊,林月稍稍俯近偏头打量,夏荷手艺极好,毕竟已经来到她身边六年了。
六年……林月唇角泄出一丝叹息,母亲去世后,吴姨娘便以她年幼无人照料为由安排夏荷和春雨过来贴身伺候。
两人来到她身边多久,母亲便离开她多久了。
夏荷不知她内心所想,见她盯着铜镜良久,连忙说:“大小姐是奴婢见过的最漂亮的人。”
林月笑笑,也不纠正夏荷的误会,接着她的话打趣:“夏荷你现在都会哄我了。”
“不敢哄骗小姐,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。”夏荷目光同样落在镜面上,“铜镜照不清晰,奴婢眼睛却是能看清的,大小姐的美丽幽州城百姓之间也口耳相传呢。”
“他们都没有见过,夸什么美。”林月移开视线站起来,“夸赞的不是我,而是幽州王的嫡女……”
幽州王,幽州王,父亲为何三年前要自封幽州王?他从前分明并未表露出雄心壮志,甚至乐意见到她和李阙哥哥相交,她模糊懂得父亲的意思,对李阙哥哥……林月抿抿唇,所以她听话不曾抗拒,反而是父亲自己背弃了大梁朝廷。
不免又想起那个梦。
她突然低落的神色让夏荷慌了手脚,“不是的,大小姐本来就很美。”
林月“噗嗤”一下笑出声,“一大早嘴巴怎么这么甜。”又说:“不是为了这事儿,我只是做了个噩梦。”
夏荷:“什么噩梦?”
什么噩梦,不就是太子--不对,现在是天子了,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乱臣贼子嘛……林月勉强勾起嘴角,“我忘了。”
怎么会做这样的梦?李阙哥哥不是如此模样……想到此处,林月忽然不确定了,他本该是什么样子的?她在三年前的记忆里翻找,大约当时人小懒思,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,但总归是个俊逸温雅的模样罢。
春雨整理好浴室,过来问道:“小姐,可要现在用早膳?”
天光大亮,日头高升,时辰不早了,林月想了想问:“父亲现在在做什么?”
春雨:“回小姐,王爷在前厅见客。”
“见客?是谁?”
“听说是前日在战场上立功的将士。”
前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,林月也有所耳闻。
幽州与相邻的泰州一直相安无事,三个月前双方士兵在城郊发生了械斗,此后两座城池之间摩擦不断,相持不下。
僵持的局面被军中一个突然出现的将士打破,此人如神兵天降般在敌方军队中撕开一条口子,直逼敌阵腹地,在人群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刀斩下敌军将领的头颅。
擒贼擒王。
群龙无首,泰州军瞬时军心大乱,溃成一盘散沙,败逃回城。
世人皆爱听信和传扬英雄的故事,不到一天此事已经传遍了幽州城。
经此一战,那人必定是平步青云了,林月默默地想着,心中浮现出一个手拿大刀,怒目圆瞪,胡须满脸,虎背熊腰的大汉形象。
战场上的事离她太遥远,林月神识很快飘转回来,“不必麻烦,去外头吃。”免得有人又要背后编排她骄纵,林月不怕嘴碎之人,却也懒得和她们打交道,说起话来惹人心烦。
她又吩咐夏荷:“你去告诉父亲一声,就说我出去逛逛,很快便回。”现在父亲必定脱不开身,她决定先斩后奏,不等前厅的答复,带上春雨出了门。
尽管城外纷乱,幽州城内行人忙忙碌碌,商贩吆喝不断,一派安定平和景象。
林月慢慢地逛,路边一个卖杂货的小摊时,不经心扫到货摊上摆着的小小人。
是陶做的小人,小小的一个却装备齐全,身着铠甲,腰挎大刀,神态威严,只有一掌高,正经的装扮反而显得可爱。
工艺并不多么精巧,胜在有趣可爱。
小贩很有眼色,看出姑娘的容貌气度不一般,和仙女一样,连忙殷勤介绍,开始还好,后来见“仙女”神色不动,嘴巴没把住开始吹嘘万中无一,独一无二,名家大作。
林月无言地看了一眼将军陶人旁边的姑娘陶人。
小贩眼睛一转,想起近来街头巷尾嘴里最受欢迎之人,“姑娘你看,可觉得这个陶人眼熟?”
在小贩殷切期盼的眼神中,林月冷酷摇头,“不觉得眼熟。”
“怎么会?”小贩托起陶人展示,“姑娘再仔细瞧瞧,陶人分明是比照杨将军的样子做的啊!”
“杨将军?是谁?”
小贩瞪大了眼睛,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