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而这蔬果架子掩住黛玉和雪雁,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。此刻黛玉身边只有雪雁,紫鹃在田野外头与小厮们看着轿车,而藕官与春纤在主屋里备茶备水。
黛玉看着眼前那妇人,只见皱纹爬上她的脸庞,饱经风霜。在黛玉记忆中许婆子曾经是何等的风光,作为母亲的管家婆子,许婆子在林府的地位堪比贾府的周瑞家的。
只是如今,她却连林府最低等的奴才也不如。遇见故人,黛玉自然有许多话要说,她环顾四周,见眼下无人,命雪雁到蔬果架外头站岗,自己拉着许婆子到田野深处,避免被有心人瞧了去。
许婆子紧紧握住黛玉的手,说:“有好几年没见过姑娘,如今看着姑娘气色比前几年好多了,可见老太太还是疼你的。”
“这是哪里的话。”黛玉内心一阵苦涩,虽然有贾母的庇佑,但她在贾府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顺心。
遇见许婆子,黛玉有许多疑惑,但不知从哪里开口。当年料理完父亲的葬事后,林府众奴仆全部发卖,而林家家产也不知所踪。
黛玉心中一紧,那年她年龄也不过十岁,父亲去世后,林府上下皆由贾琏和林家亲戚打点,自己当时只顾着沉浸丧父之痛中,没有考虑到父亲留给自己的家产。
从扬州城回来,黛玉也思考过林府这样偌大的家业,到底落在谁的手中,是贾府还是林家亲戚。
但她身为未出阁的女孩,自然不好过问这些事,只得把此事埋在心里,不让外人知道罢。
待到她接过贾府的管家权时,曾以替王熙凤办事的名义把贾府所有账本拿了去。
黛玉细细将账本从自己入府的那年开始查看,果不其然,贾府在她从扬州城回来后就有了一大笔收入。
足足二三百万银两。
黛玉是何等聪慧,当她看到这一收入时,内心立刻明了。但她寄人篱下,知道若将此事宣扬开来,于她也是无益,因此黛玉面上装作若无其事,把账本还回去。
如今林府旧人就在自己的眼前,黛玉自然有好多问题要问。许婆子理解她的心情,一边扶黛玉坐在一石凳上,一边解释。
原来当年黛玉离开林府后,林家亲戚就把全府上下的奴仆发买,有小部分入了自己的府中。
而许婆子原本是贾母从史家带来的,后面又被贾母送到贾敏身旁照顾,待贾敏出嫁时她也跟随了去扬州城。
可惜贾敏去世后,林如海散去了贾敏大部分奴婢,而许婆子却留下来,直到林如海去世。
因贾母的委托,贾琏自然是知道林府还有这么个史府旧人,因此在带黛玉回京城时,也顺便将许婆子等人带上。
贾母可怜这许婆子照顾他们多年,也不把她送回贾府,而是赏了白波庄几亩地和屋子,因此这许婆子便在这里成了个庄稼人。
从世禄之家的管家婆子到如今的庄稼人,许婆子一路风雨交加,经历许多。
黛玉看着眼前的许婆子,原来贾母她一直知道林府旧人在这庄子里,恐怕林家家产也少不了贾母暗中助力。
不知贾母将白波庄送给黛玉,是否是有意为之,黛玉不得而知,于是便对许婆子说:“这几年你也受苦了,我竟然不知道你在这里。”
“谢姑娘记挂,我在这里也是好好的。”许婆子说着抹去泪水,黛玉欲想把手帕给她,但也想到她虽说是母亲的人,但归根结底还是贾母的人,因此不敢轻易靠近,便命雪雁把手帕给许婆子。
她怀疑许婆子是随着林家家产一起来的,而不是许婆子口中说的那么简单。
虽说此事过去几年,但黛玉还是无法忘怀自己家产的去处,那些家产可是父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,她可不能轻飘飘放下。
眼下的她不过也只是个女孩,在这此事上无能为力,只得暂时把此事掩过去不提。
“许婆婆,如今这庄子是否可好,庄稼如何,那些管事的对你们又如何?”黛玉放下旧事,问起白波庄的情况。
这许婆子不愧是在林府呆过的管家婆子,对山庄这些事一清二楚,向黛玉一一说遍管事的情况。
正如黛玉所料,这白波庄在名册和田册上撒了不少谎,但比起隔壁的黑山庄,白波庄还算是比较收敛的,没有做出那些丑事来。
“你可否能将山庄所有佃农聚集起来?”黛玉有些天真问道。
许婆子答:“姑娘高看我了,但姑娘也不用愁,每到中午用膳时,大部分佃农都会来山脚下用膳,姑娘可挑那时候去。”
“很好。”黛玉内心有了主意,最后看在林府旧人的面子上,接济许婆子一些银子,未防止惹他人侧目,黛玉先让许婆子离去,自己和雪雁在架子下等些时候。
看着许婆子的背影,雪雁道:“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许婆婆,都是林府的老人了。”
正说着又怕黛玉忆起旧事,让她伤心,于是雪雁忙道:“不知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。”
黛玉抬头,透过密林望去,说:“我们回去吧,也快到用膳的时候。”
等到黛玉再次出现在田野,紫鹃和那些小厮早已等候多时,见黛玉终于出现,紫鹃忙上前道:“姑娘终于来了,这一去倒是好久。”
雪雁扶黛玉起轿,问道:“紫鹃姐姐这样忙,可是有什么事?”
“三姑娘那边说让姑娘赶快到主屋去用膳呢。”紫鹃笑道,“听说史婆子命人做了一大桌鲜味,让我们尝尝鲜呢,在府里姑娘很少会吃上这样的东西。”
主屋位于大河旁边,黛玉立刻知道管家婆子不想让她去山脚下,果然如此,于是黛玉道:“我这几日身子懒懒的,也没什么食欲,先让他们自个儿吃罢,我也没这口福。”
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