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在林家奴仆的带领下入了林府,和贾府的煊赫不同,这林府不到贾府的一半大,精致小巧的园林景观让这些京城来的丫鬟们沉醉其中。
细想起来,这林府只能算是林如海的堂族而已,林如海在世时本就与这林府少走动,如今人走茶凉,在料理林如海葬事后,黛玉也就没有再接收过这林府的消息。
若要论起亲戚来,黛玉就应该叫这林府主人从堂伯父,“堂”一词本就与林黛玉关系疏远,再加上这一“从”字,恐怕除了姓与黛玉有关,其余的都毫无相干。
一时黛玉进入正厅,从堂伯父伯母一家皆以礼相待。黛玉留意着四周,发现伯父伯母身边的下人还没有黛玉带上来的多,倒显着她十分招摇。
幸而黛玉只携了紫鹃和雪雁进正厅,藕官和春纤等人皆在门外垂手而立。
“今儿雨大,故而来迟,还望姑娘见谅。”黛玉的从堂伯母起身赔礼道歉。
黛玉笑道:“亲戚之间,不必行如此虚礼,想必伯父伯母也知道我的来意。”
伯父林泽缓缓说:“远客到来,舟车劳顿,姑娘还是休息安顿为先,至于其他什么的,日后再提。”
听见林泽如此推辞,黛玉虽心生失望,但还是勉强笑答:“那就有劳伯父伯母。”
随后伯母汪氏一面领着黛玉到一房间内,一面说:“姑娘,我们这里比不上你那京城的泼天富贵,还望姑娘不要嫌弃。”
雪雁听出汪氏口气不善,欲想张口怼她,还是紫鹃察言观色,握住雪雁的嘴不让说话。
待汪氏离开房间后,这几个女孩才一边铺开席子,一边交谈。
雪雁铺开被子,有些生气道:“哪有这样阴阳怪气的,而且他们根本就不关心姑娘的到来。”
许婆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,对林家知根知底,上前敲了雪雁的头,警告她不要乱说话。
“老爷在世时本就不大与这房亲戚走动,如今人家愿意让姑娘进入就已经是造化了。”许婆子明白远房亲戚的心思。
紫鹃过去把鹦鹉笼子放在窗边,推开窗,只见这林府越发寥落,说:“我适才一路走来,这宅子里竟没几个奴才。”
黛玉沉默,终于理解当初父亲为何要送她到贾府去了。一是贾母是她的亲外祖母,有血缘关系在身上,二是其他林家亲戚确实无法给黛玉这样好的条件。
“当初老爷还在时,林氏亲戚还能沾老爷的光,现在没了老爷,林氏一族也渐渐没落了。”许婆子向她们解释缘由。
了解林氏一族的往事后,黛玉只觉自己的任务困难重重,她心心念念的林家家产,恐怕有一部分就落在这些没落林氏家族的手中。
如今见林氏家族萧条的样子,若讨要回来只会让他们心生厌恶。更何况黛玉也没有证据,能说明父亲的家产在林泽手上。
黛玉叫上雪雁,命剩下的丫鬟们继续收拾东西,自己则出门去。出林府路上,她细心留意为数不多的下人们,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料皆不如雪雁身上的一半。
那些林府下人见黛玉出门,也不敢阻拦,在他们眼中,这京城来的大小姐,岂是他们可招惹的。
雪雁撑着墨绿色油纸伞,见黛玉出林府,有些惊慌道:“姑娘是要出去见人吗?”
黛玉垂眼,说:“这苏州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,你我出去也无妨。”雪雁听此话有理,也跟着黛玉出门去了。
她们顺着路人的指向,寻至一小店,黛玉和雪雁买了些香火和纸钱,她的父亲林如海和母亲就葬在苏州城外的林家祖陵上。
雪雁深知黛玉心思,与她细细挑选,直到出店后,雪雁才小心翼翼问道:“姑娘是要今日去祭祀老爷和夫人吗?”
“不急。”黛玉闭了闭眼,等她从林泽手中要回原属于父母的东西,也好告慰亡魂。
那年父亲林如海去世,偌大的家业就如待宰的肥羊,这家分几口,那家夺几块,幸而当时有贾琏在场,那些林家亲戚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。
虽然黛玉尽力从书房里打包好几箱父亲最爱的书卷与墨画,还有母亲嫁妆里的钗簪缨银,但她的船戴量有限,如此行为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。
此后林家家业就在年复一年中被那些亲戚蚕食鲸吞,就连外四路的阿猫阿狗都能分一杯羹。
贾府虽然也吞噬不少林家家产,但碍于贾母的情面,这些家业一部分重回贾母的库房,一部分作为了黛玉的嫁妆。至于剩下的大部分,黛玉不得而知。
但这些都成了扎在黛玉心中的一根刺。
幸而她在白波庄遇见许婆子,有林府旧人在,使她萌生寻回家业的心思。
可她一孤女,怎能抵得过那些林氏一族,但经管理贾府和白波庄这几事,黛玉心里还是有些成算。
小雨淅沥沥地下,青砖经雨水的冲刷下显着愈发光滑细腻。
雪雁一手撑伞,一手替着东西,低头看着黛玉的绣鞋,笑道:“姑娘的鞋袜都湿了。”
这话说得黛玉面上飞红,她羞的忙要拧雪雁的脸,道:“你别混说。”雪雁笑着催促说:“赶快回去罢,不要让外男瞧见姑娘的鞋袜湿了。”
她们加快脚步赶回府里去。就在黛玉到达林府门口时,前方一辆马车突然歪向路旁,直奔黛玉和雪雁而来。
“姑娘!”雪雁想牵起黛玉的手,想让黛玉脱离这马车目标,但黛玉反应比她更快,手疾眼快推开雪雁,却使自己处于马车碰撞的危险之中。
马车来势汹汹,黛玉眼见自己来不及闪开,只得吓得闭上眼睛。
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,黛玉只觉身子一热,头靠在结实的胸膛上,身后猛的一阵风,是马车从她身后飞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