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吃不下晚饭,在床上伤心了一整夜,次日也待到日上三竿还不愿起来,不去请安也不告假,只是闷头躺着。
昨日在人群中,雁回听到好些宾客形容孙步云,“大气豪爽”“阔绰不凡”。此前池姨丈和池洲劝茜娘,也只说“这是一门好亲事”。无人品评孙步云人品如何,可有学识。
她这才明白,凡是能拿得出手的,都会被摆出来细说,不说便是没有。而人人都避谈这位孙相公的长相,见了便知,当真是令人避之不及。雁回立即想起李璧,也不知他是不是真如池洲说的那般好。
桂子在外间提醒雁回:“别歪困着了,你母亲的信不看吗?”
雁回立即跳了起来冲进书斋。昨日早上收到母亲回信,忙碌中未得以拆开,险些忘却。
捏着厚厚的信封,看到熟悉的娟秀字迹,雁回便又撒开手,洗漱更衣后才再来拆看。
这封回信很长,难怪隔了许多日子。母亲一贯不爱纸上出错,仅写错一字也宁愿另誊一遍,而这封信中却仍有三两处涂改,许是改了又改,无力再改方才作罢。
母亲在信中劝她放宽心思,世上婚姻大事往往如此,当年池姨母也是因父母之命嫁与富商,“亦情好合意”。
见到这几个字雁回一声苦笑,母亲并不知道池家夫妇如今的样子,怎能无端以为人家琴瑟和鸣呢?
终于打起精神一个人在花树下坐着,雁回将母亲的信读了又读,抬头看着树上结出的青绿果子,一颗颗细小而圆润。
平日里虽不时因婚姻事遭几句调侃,雁回总以为此事永远在眼前,迟迟不会到手中。别了茜娘出嫁才痛感无奈,不管女孩儿心中是何滋味,只要父兄舍得撒开手,闺中女儿次日就能成了别人家里的妻。
“怎么在这儿。”桂子推门出来,“我在屋里到处寻你,什么时候自己跑出来了。今日天色好,我喊你去看鱼儿牡丹和菖蒲花。”
“嗯?”雁回自思绪中抽离出来,并未听清桂子方才所说。
“我种的夏花开放,带你去瞧瞧,应是你从前未见过的。”
不容雁回犹豫,桂子拉她站了起来,推着她就往花园处走。雁回只得迅速叠起母亲的回信,小心塞入怀中。
花园在夏日换了一副模样,此前的春花早已凋谢,只留下满枝满地的翠绿,令人眼里清凉舒畅。假山叠嶂里流泻出几缕纤细的溪水,溅出清脆的淙淙声。
“水边那黄的便是菖蒲花,你在此远观,可别走近了,容易落水。”
“叶子细长有几分兰花的意思,这花朵儿点缀水岸,仿若蝴蝶。”雁回感慨着,“盼茜娘归宁时也能见着。”
她又回头对桂子嗔道:“我不是三岁小儿,即使落在这水里也不会如何。”
有几丝凉风吹拂,送来隐约的草木香气,雁回不由得闭上双眼。
桂子任她沉浸了片刻才轻轻摇晃雁回,手指着低处:“你瞧。”
“呀!”雁回低头去看那鱼儿牡丹,果然新奇得很。红花瓣儿包裹着白蕊,状似双鱼,累累自枝上朵朵垂下,叶与牡丹无异。“难怪叫做鱼儿牡丹。”
屈膝蹲到花间,雁回伸手轻抚着鱼儿牡丹花朵,似是自言自语。“如铃铛风吹无声,似荷包内里有容。”
活像个诗人。桂子本想揶揄打趣几句好逗雁回发笑。但看她凝神注视着花朵,兴许当真暂且忘忧,于是静默站在雁回身后。
丽日朗照,在树荫下亦能感受到暑气阵阵,桂子不时用袖子扇扇风,还弯下腰来轻轻呼气吹着雁回的后颈,生怕她中暑。
茜娘婚后七日才归宁。
雁回在堂上徘徊等待多时,车驾刚停下来,马儿还在喘气,茜娘方自车内探出头来,雁回便冲上去抱住了她。
顾不上还有旁人在,雁回抱怨道:“不是说三朝归宁吗?你怎今日才回来。”
茜娘苦笑,在雁回耳边小声说:“得多给我几日,好先止住哭泣。”
“啊?”雁回皱眉。
不愿她过于忧虑,茜娘连忙改口说:“玩笑而已,你真是天真可爱。都是等着当少夫人的身子了,可再别我说什么话都信……”
不解释倒还好,反正早有预料。她连环否认反而使雁回不愿置信。“你说这种话,我还能不信?是有多铁石心肠?”
茜娘避谈此事,先轻推开雁回,好让自己从车上移步下来。
孙家派来的两名随行丫鬟先跳下来,恭敬地抬手供茜娘扶着,一左一右将她一步步“请”下了车。
到底是大户人家,这车里便跟着两个人,其后另有携带礼品行李的人员,加起来怎么也有六七人,排场到底不同。雁回暗想。又去看茜娘身上装扮,果然与在闺中不同。
她青丝全数挽起,盘着一大四小的满头发髻,大发髻当中嵌一枚满池娇金顶簪,莲蕊似是用银丝勾成,但其上点的鹅黄花粉却不知用的何种宝石,细腻精致。余下发髻都由金钗束起,每枚金钗都是同一式样,其上亦细密镶珠嵌宝,不胜用心华贵。
“别瞧了,一会儿到我房里,我摘下来一一与你细看,如你喜欢便留下来使用。”茜娘笑着挽起雁回的手。“我在孙家见了李璧,他上门既是恭贺孙步云,也是为自己学好办喜事的仪礼,可见人家急盼着迎你过门,正着手张罗娶亲呢,你且赶快收拾行李嫁妆。”
雁回果然羞得低头不语。茜娘凑近对她说:“刚巧家里喜上添喜。”
脸上笑意盈盈,但茜娘将“喜”字咬得极重,雁回听了只觉毫无喜气,也无法想着自己的婚事。
反而是茜娘宽慰雁回。“孙步云虽瞧着荒唐但脑子灵活,他是做生意的好手,并非没法子婚配,他弟弟就早已娶亲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