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桃红铺满地,柳絮斑驳,也纷飞。
裴宜与公主离绝之日,正是那飞满柳絮的季节。
拟安以裴宜奉主无状为名,赐裴氏父子远离京都,往岭南崖州之处述职,终身不返。
而公主,则以不敬公婆之罪,左迁顺安,接回禁中,入居柔和阁,学习公章礼仪。
那一日,天色格外阴沉,似有暴雨来临一般。
公主府的车马入禁中时,我立在城楼上,俯首着南熏门下的一切动静。
略微宽阔的宫道上,缓缓划过驽马拉着的车辇,及一个身着绛紫色公服骑着黑驹的身影,恋恋不舍的跟在车辇后。
车辇每近南熏门一步,公主都会掀起帘子去看骑马在他身侧的洛离一眼,生怕他会就此离去。
公主每一次都会唤洛离一声,直到再也听不到回答时,她才呆呆的啜泣出了声。
不知何时,洛离已然悄声离去,在公主没预备的情况下消失了。
车马声渐趋渐止,止于南熏门内,拟安派去接公主的人也等在南熏门处,几步上前要请公主下辇。
公主未曾应声,车辇外只有她压抑良久后传出的崩溃啜泣声。
须臾,侯在辇车的宫娥弯身向前欲掀帘请公主下辇。
我疾步过去,阻止他们的动作,侧身朝向公主的辇车,轻轻唤了一声啜泣的公主,微笑安慰着她,试图为她减少悲伤:“公主,洛少傅无碍,公主无需忧心。”
“一会儿我送公主去柔和阁,你们先回去罢。”我低声吩咐着侯在两侧的宫娥,看着她们身影消失后,我才再一步近公主的车辇,柔声抚慰着她:“公主,莫要哭了。洛少傅还会回来的,届时他便会十里红妆迎娶公主,公主现下应当保重身子才是。”
“太傅……”啜泣的声音透过帘子幽幽传了出来。我微微怔愣,看着她缓慢掀帘出来,眼角的泪痕还未消去,她再度问我:“太傅可是说的是真的?”
星辰似落入她眼里,她仰眸问我,神色间含着紧张神色,使我毫不犹豫的给予她肯定回答。
“太傅何曾骗过你。”
公主忧郁的眸色果然亮了起来,帘子从她玉手下推开,她的身影也从辇子里尽数探了出来。寒风半拂,拂起她身上单薄蓝衣,鬓间稀碎发丝浮动,她朝我伸出了她的瘦小的手臂,再次唤我:“太傅。”
那声太傅,柔情似水,犹如深水孤舟,少了昔日的任性焦躁,多了几分亲近。
“太傅……师父……”公主继续唤着,没有得到我的回应,她怅然垂下眸子,叹气道:“看来,太傅并不想做拟柔师父了。”
“怎会。”我立即向公主伸出手,握住她有些微冷的手心,连忙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宽小的双肩上,想为她遮挡这还有些冷体的寒风。而她也并未拒绝,似有顾虑一般,她又蹙眉问我洛离:“洛离真的没事么?拟安……不……陛下真的会放过他么?”
“公主,洛少傅是远亲侯爷,此番离京是因为回封地有事处理,不久后便会回来。”
我此般回答后,公主这才安然放下怀疑的心思,正身走在宫道上,我紧跟其后。
柔和阁,早已被收拾了出来,换了新的屏风,香炉。
浮桑先一步进了柔和阁,收拾内务。公主抵达柔和阁时,众人皆侍立在两侧,如同昔日场景。
公主除却降位份,吃穿用度上倒是没有多大变化。
说来,拟安到底也是在意自己这个皇姐,未落了她颜面。
拟安进柔和阁时,是在下午小雨正葳蕤的时候,并没有任何的通传。
那时的我也撑首靠在椅壁上,闭眸浅憩,并未曾注意到她半息声音。也不知浅憩了多久,直至一股夹雨冷风扫进我的脖颈,才将我唤醒。睁开略有疲倦的眸子,拟安的身影就落在我的余光里,正俯首喝着热茶。
来不及惊讶,我急忙起身行礼问候,揣揣呼道:“陛下万安。”
拟安略略抬眸,斜睨了我一眼,抬手让我起身,双眸略有疲倦,目光落至我身上时,停顿好一会儿,才说:“皇姐如何了?”目光又移至柔和阁内,眼里竟是含着担忧。
看来我的猜测并不错。
“陛下无需忧心,公主一切尚好。”我答道。
这个时候,公主也正该是要清醒的时候。如我所料,柔和阁内,公主掀帘而出,彼时手还捂着朱唇,打着祸害。身上的衣衫还是早间回禁中时穿的那蓝衫,发鬓因着浅睡而尽数落下,垂落在腰间。
“皇姐。”
拟安起身过去牵着公主,公主略略后退,避过拟安伸过去的手。秀颦微蹙,但也还算规矩的福了福身,行礼:“陛下万安。”目光又落在我身上,略含诧异的唤我:“太傅怎的还在这里?”
我仅仅只是微微一笑,并没有回她。
“太傅自是担忧皇姐,才留在皇姐此处。”
拟安代我回着公主,脸上洋溢着一抹笑意,因是背着我,我并没有看清。但我总觉有一抹哀伤在内。
公主又探向我,似在寻证。
我没有摇首,仍然保持微笑。
“这些日子,朝廷盯的紧,皇姐就安心呆在柔和阁。待风声过后,朕就召回洛少傅,为你们赐婚。”
拟安轻轻说着,说着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看着我。
公主闻言怔愣,随即感激的再顾向我,含泪猛点头:“谢陛下。”
“你是朕皇姐,何须言谢。看到皇姐幸福,朕也欢喜。”拟安牵起公主的手,轻轻拍了拍。转首顾视柔和阁一周,与公主又道:“这柔和阁是按皇姐以前的习惯布置的,家具总有些破损,织造工部尚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