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古患痨疾不治而亡之人数不胜数,索幸公主并未至不能治愈的时候。
拟安差使太医轮流为公主治疾,虽效用无大,倒也不算无用。
“这些日子,师父似乎去柔和阁有些勤劳。”
某一日下午,与她共同游园赏荷时,她突然提起我来去柔和阁一事与我谈论起公主,我并不晓得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事。
我没有立即回答她,而是在心里思量过后回答她:“若是陛下如公主般,我也会如此担待陛下。”
“师父在犹豫什么?”她含笑问我。如同日常谈论一般,而非是质问。
时逢天色暗淡,厚云笼罩,北风习习。
我紧了紧衣袖,告诉她:“奴才愚笨。”
“师父若是愚笨了,这世间怕是没有聪明之人了。”似嘲讽一般,她停住脚步侧首同苏惟吉冷声下令:“杀。”
一个‘杀’字如同那日般格外冷漠,甚至比那一日更加冷骨。
“陛下要杀谁?”我侧首望她神色,竟觉生疏,且复杂观看几眼,又骤模糊。
她没有回答我,只是说:“风太大,我们回去罢。”
我没有随行过去,再尾随她离去后的数名宫娥中,我万分复杂的喊住她:“莫要成为自己最厌恶的模样。”
几日后,是人间一年一度的花灯乞巧节。
观月楼下护城河里,荷灯离索,人影交错,喧闹非常。观月楼上,仰首望天际,尽是孔明乞巧。
不止护城河就连观星楼上也热闹非常,拟安与曹迟暮立于高楼,不时左右与其攀谈,在他身侧是宗亲与大臣。女眷着霞披,着盛装,男臣则耳簪红蕊。所谓的花灯乞巧近于七夕乞巧,大不过是民间新近新起的节日,故而新节至,人影重,手捧孔明寄云天。
今日公主着的是乔紫罗衫,青丝挽成双蟠髻式,额前留有碎发,鬓发间簪有已逝去的紫藤萝花,耳畔后发丝结成蝴蝶状似要偏偏飞去,一节紫藤却牢牢仅束其上,让其无法飞走。徐徐夜风拂上,蝶髻振翅而起,颤如藤蔓。她揣手于袖间,不及半晌,又伸手捂嘴咳嗽。一侧的浮桑将怀里的披风披在她身上,嘴唇一张一合,似在说着什么。公主摇首回答后,仰眸观天际孔明。
“皇姐身子不适,天色也越发入晚,早些回柔和阁歇着罢。”
拟安侧首微笑劝着公主,抬首招过苏惟吉差使他亲自护送公主回去。
公主摆首拒绝:“无妨,我要看着这灯会结束。”说罢,她又捂嘴咳了几声。
拟安有意再劝,公主许是看到漫天花灯有所感触,请旨下楼释放花灯。
“人流拥挤,皇姐就在观星楼上燃灯罢。”拟安不再劝阻,回首看了眼我后转顾楼下人流拥挤。
公主则怀抱一盏绘有蓝蝶的长明灯,在众人的视线中缓慢点亮,闭眸许下愿望后迎风而松手于护栏上。东风疏起,长明渐起,迎风而追寻于满天黑夜,如同一束弱光追寻光亮,远去。
我也颔首闭眸于那绘有蓝蝶的孔明祷以祝愿,祝愿公主的愿望能实现。
他的阿洛能安全归来。
大许是老天也是作对的,就在那孔明飞至半空,所有人都在感叹那孔明灯的美丽时,夜风侧倒那方及中空的孔明,烧及周围。
众人惊骇,急退于观星楼附近,有人大喊:“快避开!落灯啦!”
“落灯啦!”
孔明跌落,火星四溅,落于万灯之中,灭于湖水。
“不要!”
楼层上,急促的脚步声顺着一声绝望哭声响起,有人大喊:“公主!”
竟是浮桑的声音。
哒哒哒——
哒哒哒——
我挣扎片刻终是移步追了上去,顺着她的背影追去,无暇顾及拟安的惊愤,也未曾在意所谓的礼义。
公主跑的极快,几步间,便不见了身影。
人影蹉跎中,我仅仅只能靠她的哭声寻着她的方位。
人声喧闹,我于一梯步处寻到她。她伸着瘦弱的双手,一步跃下了护城河,空气中响起她绝望且失望的声音。
“阿洛,不要,不要离开我。”
“拉住她!”
我失声大喊,落水的声音让我来不及去拉住她半分衣袂残影:“公主!”我惊慌喊着她,脑海一片空白。
来不及思考,没有丝毫迟疑的我纵身跳了下去,那河水的清冷很快将我浸透,刺激着我的恐惧。
“阿柔!”
我观四面景象,未见公主的身影,又埋首于水下,借着河灯晃荡的光影寻找。护城河高深,又岂是我能想象的,河下藤草蔓蔓,恰如舞坊女子舞姿翩翩。
几番寻觅,呼吸也越发短促,我浮游于碧水中,向诸天神佛祈祷着公主的平安。
可水深数尺的护城河,连我尚也有些不住,公主那般娇弱的女孩子又怎能无恙呢。
索幸那诸天神佛是听到我了的祷告的。
在我快要意识消散时看到了公主漂浮在藤蔓中的身影。
“阿柔。”我此般无声在心里唤着她,原是迷糊的双眸蓦然清明。
我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,垂首吻住她微张的唇畔。一边往上浮去,一边为她渡气吸吮。
长空之上,护城河畔围上许多人,有城外的百姓,也有禁中侍卫,还有她。
将上河岸,拟安便遣人急救公主,同时怒斥浮桑,严令禁止公主以后再行靠近河岸及水池边。
这一次,我没有替浮桑求情,而是冷声同她说:“公主若是出事,你浮桑第一个该死。”
浮桑跪地认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