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叫素酒阁?”傅雪岚故意问。
霍临风显得有些局促:“花酒无花就是素,这么一取是不是还别有味道。”
他说罢,突然想到了狐朋狗友的评价,瞬间变得自信起来:“你不信就去问问京兆府的王公子,太史令的李公子,他们都说这个名字一听就有读书人的气质,甚至比我风花雪月还要取得好听。”
“风花雪月原来是你取的名字。”傅雪岚揶揄着,难怪如此奇怪。
霍临风倒是没有察觉到话中调侃,兴致冲冲地说道:“这可是我四处请教出来的名字呢,连我母亲听了都夸了我好一阵儿,就是父亲不太喜欢。”
“可我私心还是觉得风花雪月比素酒阁好听,小雪你想,有风有花,有雪还有月,这多么美啊,那些书呆子追求的意象不全在里面了吗。”
傅雪岚走到书架旁:“让我看看你这书架上都是些什么书,才给你读出了个这样的脑袋。”
她随便拿下一本来翻阅,封面上面大字写着《木匠技艺精编》,随意翻看着发现,里面密密麻麻批注着符号。
傅雪岚调侃的笑容止住了,再从竹架抽下一本书,还是和前一本一模一样的情况,皆是被反复翻阅和批注。
“父亲老是说我不爱读书,可那些孔子孟子的大道理我就是学不进去。”
霍临风行至书架旁,拿走傅雪岚手里的书,再小心地放回竹架上:“我就喜欢女人的这些玩意儿,说我不务正业也好,可亲自学着做起来,谁又能像我一样坚持这么久。”
傅雪岚耳尖泛红,话语里带着歉意:“其实风花雪月里的东西,做工都是极好的,所以我才会为了一只银簪和唐夫人起争执。”
“都是我做的,那能不好吗。”霍临风大大咧咧地说着话,丝毫没有被轻视的不满,“小雪你坐好,我教你自己熔一只珠钗,想做成什么样儿都行。”
傅雪岚从来没有自己做过珠钗,闻言便高兴地坐在木桌前等候。
火炉烤出浓浓暖意,将她的脸颊都染上绯红,忘记了今夕何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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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逐渐染上昏黄,烧得再红的夕阳也会有落下的时刻。
大街小巷已经渐渐响起鞭炮声,热烈而响亮,隔着一条巷子一连串地传进瑞王府。
琉璃院的所有下人都被裴易玦放归家团圆了,于是整个院子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裴易玦闭着眼睛坐在榻上,听着阵阵鞭炮声传入耳里。
他三分笑意挂在脸上,右手毫无节奏地敲击着大腿。
裴易玦忍着疲惫处理完事务,从下午就在屋子里等傅雪岚回来,从天色湛蓝到日落黄昏,以至于如今缺月半挂,都一直无人推开门。
簌簌小雪越来越大,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。
裴易玦知道傅雪岚去了花船,还和永安侯府的世子一起。
这霍临风时时造访瑞王府的事情,从来都逃不过他的耳目。只不过从前他能毫不在意地任他作为,是因为傅雪岚一直不愿搭理他罢了。
可是今天傅雪岚不仅搭理了他,还和他共游花船。手下来报时还讲,花船内不仅传酒频繁,还时常传来王妃娘娘的笑声。
裴易玦责怪自己因公忽略了她,可一想到别的可能,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的火苗。
他从琉璃院出来,一路缓步行至府门口。
街道上空旷无比,伫立半天也没能瞧见一个人影。
裴易玦孤身立于风雪之中。
时间越久,他面上反而笑意更浓,丝毫看不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。
距离除夕,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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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雪岚很是开心,她一边学着霍临风的动作做着发簪,一边和霍临风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。
霍临风正事不知多少,可谈起旁门左道简直是个大师。
他能清清楚楚地说出满京城哪家酒楼的菜色最好,哪家铺子的酿酒最纯。当然,他还是认为自己的手艺是最好的,于是现场拿煮茶的器具为傅雪岚煮了一壶酒。
傅雪岚满怀期待地喝了一口,入口的辛辣呛得她咳了好几声,整个喉咙都像是被灼烧了一般。
“你这煮的算什么好酒,只剩下辣了。”傅雪岚拿着茶杯埋怨着,缓过劲来后又觉食髓知味,举杯再呛了一口。
霍临风笑着看着她的动作,自己手上雕刻的动作不停:“喝过我酒的人先前都这么说,但后来又纷纷求着我再煮给他们喝。”
“小雪想要什么花样的,我这就给你刻。”
傅雪岚抢过小刀:“说好你教我做的,我要自己来。”
“怎么样都行,喜欢什么刻什么。”霍临风自己也拿过茶杯饮了一口,辛辣的酒水在喉咙里炸开后,反倒是酝酿出一股酥麻的甜意。
他不会煮茶,更不会酿酒,只知道把京城最好的酒放在茶炉上像模像样地烤几转。阴差阳错的,反而真的煮出了别样的滋味。
傅雪岚看着窗外飘雪,一时想起从前国公府红梅傲雪的情景,酒意之下顿生伤感:“就刻个梅花吧。”
霍临风闻言低低笑了一声,惹得傅雪岚疑惑地望着他,他却不解释。
手艺活儿最是消磨时间,又和霍临风随时搭着话儿,傅雪岚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酒水下肚,暖意从胃里渐渐涌上头来。
窗外天色渐晚,花船上越来越热闹,时时可以听见姑娘们嬉戏调笑的声音。再晚些,花船所有的烛火都亮起,街上反而只剩零零散散的行人,鞭炮从深巷中炸开。
这酒后劲来的慢,却大的无比。
傅雪岚头昏沉沉的,趴在木桌上不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