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一滩滩血水,白色的浆像人的白骨被碾碎。
她骇得惊叫出声。
严北急忙去看,见她竟两手沾满血污,而那血竟是从泥塑娃娃身体里流出来的。娃娃在她手里碎成几瓣,露出状如动物脏腑的器官,细看还有什么幼虫在血泊中一蠕一蠕。
他忙按住她手腕一甩,将泥塑碎片连着里头的东西全扔出去。
盈娘摊着双手血水,蹲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严北犹豫一会儿,还是缓慢又拘谨地,以安慰的姿态将手轻落在她脊背上。
却见她忽然抬脸,眼里霎时流出泪来,神情是他初次见面时见过的,一种不安又惶惑的面容。
“我什么都不知道,我脑子好像什么都记不住,每次我都想问的,但一看见青书就忘了,他一看我我就忘了,我知道这里有点奇怪,可我哪儿也去不了、谁也不认识,我、我......”
她像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攥住他的手臂。
“严公子,你带我走吧!”
严北眉心紧拧:“......只怕我们根本走不掉,我们被困住了。”
盈娘轻微的哽咽声顿住,这是又没听明白的意思。
严北猜测她心神估计被那妖迷惑了,所以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,明明瞧着言行举止是个正常人,但有时候那么显而易见的破绽和漏洞却能视若无睹。
“你没发现么?这偌大县城里,城门口却只有一处。且青天白日,城门无人把守看管,城门紧闭,内外无一人进出。”
严北见她眼睛骤然睁大,颇有些幡然醒悟的样子,又继续说道。
“而且刚刚不是我想回来,而是门一打开,走过来还是这座县城。”
盈娘吓得吸了吸鼻子,连眼泪一时都收回去不少。
严北想了想,到底没和她提街上那些人的异常,适当的提醒很有必要,但看她这副胆子,还是循序渐进着来比较好。
“所以,你若想离开此地,便将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,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一线生机。”
盈娘忙不迭点头。
她扶着他手臂站起身来,拿他衣袖擦净手上的血污,又换一处干净地接着擦拭眼泪。
等一套流程下来,严北的一只袖管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。
却听他忽然肃声道:“别动!”
不等盈娘反应,他另一只手蓦地攀上她脸颊,拇指用了些力道擦过她腮边。他常年习武指腹粗糙,纵使收敛了指力也刮得她皮肤生疼。
盈娘在他掌下龇牙咧嘴,以为他是报复回来,张嘴作势要咬,谁知他竟问:
“你这胭脂,不是画上去的么?”
“......欸?”
严北指腹又加了几分力道去揉搓,但她脸上那殷红的脂粉半点不掉,竟真如从肤色深处渗出来的颜色。
“......这胭脂怎么了?”盈娘脸颊被他掌锢住,声音含糊不清。
“谁给你画的?”
“......青书啊。”
严北指尖松开,眸光倏然变深。
盈娘在他严苛的目光下忽然乖顺下来,像被提溜住后脖颈的幼猫,老实得不行。
“......青书他每天都给我画妆描眉的,晨起画一遍,午憩后画一遍,有时候我在睡梦中也能感觉他拿笔在描。”
她隐约知道这是件诡异的事,但她却一直当作寻常事般任由它发生着,觉得是自己理亏,语气愈发乖觉,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始末全倒出来了。
“......我只记得这半个月的事,应该是从、六月二十五日开始的,当时我一睁眼就躺在一具棺材里。”
看见严北狐疑的眼神,盈娘忙补充道:
“是真的,棺材盖紧紧闭合着,我使了好大劲才推开。但屋里特别黑,我什么也看不见,凭着感觉摸索出房间的。门一开外头天光大亮着,我也不敢回头看,就沿着路一直跑,一个人也没碰着。谁知道就跑到青府了,突然好多人围上来,他们都是青府的下人,说我也是府上的,本以为我从山上摔下来断气没救了,就将我送去入殓了,谁知我又突然起死回生,也吓了他们一跳呢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就与我同你说过的那样,我突然糊里糊涂成了青书的未婚妻。第二日还有舅舅舅母来看我,第三日又有要好的朋友——也是他们自己说与我很要好的朋友来看望我,我什么都不记得,他们态度又亲昵自然,我纠不出错处,想着这里也挺好的,就没有再多想。然后后来,就是在缅河边救下你了。”
盈娘说完了,觉得方才那些话显不出自己能耐,又多找补了几句。
“其实我还是有些警觉心的,不然今日午间也不会特意去找你说话。要知道我救你的时候可没人帮忙,你昏迷着躺在河边可怜得不行,所有人都只是绕一圈围着你看,也不动手救你,我怎么喊他们都没反应,最后我自己一个人把你拖回来了。”
说到这里,她想起来自己于他的救命之恩了,底气回来几分,连带着语调也高昂不少,言辞凿凿的。
严北沉吟片刻,又问:“那你可还记得最开始醒来的地方是在何处?”
盈娘有点被问住,刚回来的底气又被他打回去原型,支支吾吾:“具体倒是不记得了,那屋子太黑,我那时刚从棺材里爬出来,也心慌得很......”
她攥着他另一只干净的衣袖管,两指来回偷偷摩梭走神,忽然想起来什么。
“对了,我记得那屋子门口有一棵巨大的榕树,树荫遮天蔽日的,好像树枝上还挂了好多东西,随风一荡一荡的,我没仔细看就跑远了。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