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一个好人。
只是,她转头望向前殿的位置,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,他便不知宠爱的人是拥有这样野心之人吗?
不,他当然知道这后宫之人的野心。
他更明白,这群女子争相将自己献上,是为了权力,为了生存。
他可以肆意喂饱她们,也可以随意扼杀她们。
作为掌权者,他享受这样的快感,享受征服,却唯独没有感情。
殷陈走出漪澜殿时,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等候着的霍去病。
她迅速敛起神思,讶异道:“郎君在等我?”
霍去病望着她身后漪澜殿入口的宫人,“她同你说了甚?”
殷陈摇头,“我想她在引导我走向一条死路。”
霍去病停步,斜眼看她。
她表现得很镇静,但那微颤的手指骗不了人。
“王夫人此人狡诈,不可信。”
殷陈点头,但精神从出了漪澜殿后便一直是恍惚的,走着走着,前路逐渐模糊不清,她只能停下,背倚着假山崎岖的山壁休憩。
霍去病站在一旁静静等着,也不说话。
殷陈转头看他一眼,觉得他此时像一株生于高山之巅临风不动的松树一般,她看了一会儿,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,抬手一摸,手上一片血红。
殷陈愣了一瞬。
“仰头。”霍去病看到地上几滴鲜血,眉心一皱,两步走近她。
殷陈立刻仰高头。
霍去病自袖中扯出一张帕子递过去。
殷陈捂住鼻子,摆手,“无事,待我缓缓便好了。”
霍去病走到沧池的下沟处,把帕子沾了水再递给她,“姑子之前也是常流鼻血吗?”
等到那股温热鼻血止住了,殷陈才用湿帕子擦去脸上的血迹,“或是近来天气太热了,我自小便受不得热。”
殷陈拿着那张染红的帕子,才想起香影曾说过旁人碰过的东西他都不会再要了,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张被弄脏的帕子,“弄脏了你的帕子,对不住。”
看着她颊边的一点血迹,霍去病指着自己的脸颊,道:“姑子脸上还有一点没擦干净。”
殷陈顺着他的指示用指腹蹭了蹭,却总不得要领。
霍去病看着她总是错过那一点血迹,旁的肤色已经被她擦红,“帕子给我。”
殷陈将帕子递过去。
他捏住帕子一角,抬手凑近她的脸颊。
这忽然的亲昵姿态让殷陈紧握住无名指,半垂着眼,看向他腰间的带钩。
别致的,雕琢精细的朱雀带钩。
帕角在颊上轻轻一蹭,那碍眼的红便被轻易抹去了。
霍去病又打量了她的脸,确定再无遗漏,才退回原位,那张帕子也就顺势捏在了手上。
殷陈看着那张碍眼的帕子,斟酌了半晌,道:“郎君,要不我将那帕子洗了再还给你。”
霍去病却道:“要不我与姑子做个交换,姑子昨日结的五彩线同我换这张帕子可好?”
殷陈摸不着头脑,摸出袖中那团尚未结好的乱线,二人顺利交换。
将那张帕子叠好塞在袖中,殷陈好奇看他,“郎君为何想要五彩线?”
“姑子的线结得很结实,我想学一下。”他将丝线缕顺,递到殷陈面前。
殷陈默了一瞬,只得就着他的手继续结剩下的线。
霍去病举着线头,殷陈拉着那几根细丝线开始交叠夹杂在一起。
夏日的蝉鸣悠长聒噪永不停歇,骤然有鸟雀掠过沧池,池水被惊扰,泛出碎冰般的莹莹波光。在假山处的二人都微垂着头,注视着手上五彩线,几缕朝阳穿透罅隙照在他们身上,亮得刺眼。
直至打了最后一个结,殷陈松手,这根歪七扭八的,自带卷曲度的五彩线少了她的拉扯,慢慢往上圈去。
二人对着这根线沉默了半晌。
殷陈想将线收回,“郎君还是去找鸾芦拿罢。”
霍去病将线举起,“这可是我的了,姑子无权处置。”
殷陈觉得他举着那根五彩线就像是举着自己的把柄。
“若旁人问起,便说是陈茵结的。”殷陈想把这祸端推给陈茵。
霍去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,“姑子的良心不会痛吗?”
殷陈一脸正气凛然,道:“不会。”
“姑子这样会用针,为何却对女红一窍不通?”
“我自小便不通女红,我阿母说我的针只用来扎人。至于旁的,不通便不通了。但我仍觉得,我的缝合技术也很好。”
不通便不通了。
霍去病想起秦霜下腹那歪歪扭扭如蜈蚣一般的伤口,她的缝合可以说是颇具些化神奇为腐朽的功力。
到了椒房殿,已是蚤时时。
沉碧少淑流光等昨夜被羁押起来的宫人都洗脱了嫌疑,被放了出来,椒房正殿外的彩楼也已被拆掉了。
殷陈觉得挺可惜,一年一次的乞巧,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尾了。
沉碧引二人进殿。
卫子夫面色依旧苍白,叫宫人上了朝食,唤二人便先陪着她用朝食。
殷陈抬头看到卫子夫腕间的五彩绳,心中升起一股庆幸之感,幸好,她保住了她。
“总看我作甚?”卫子夫难以忽视那炙热的目光,放下玉箸,挑眉看向殷陈。
殷陈笑着摇头。
“姑子拿了我的东西,准备何时还我?”
殷陈这才想起她拿了那根来自于陈阿娇的竹简,顿时窘迫得脸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