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，被亮光照着，银一般剔透。
二人带上兜帽，只露出一小截口罩，在玄关脱下时，肩背已积了薄薄一层雪花。
铃声在安静的家里突兀响起。
边伯贤上下摸索着，想不起来手机放在哪个口袋。
“在外套左边那个口袋。”
找到了。
接通，还没说话，对面先问他和谁在一起。
“和我妹妹吃了饭，现在刚到家。”边伯贤不明所以，但也如实回答。
“呀！imma！你最好不是骗我，知道pann现在是什么情况吗！我说过多少次，回归的时候老实点，你还给我出去晃悠！妹妹过生日，简单送个礼物不就好了？.........”
他在经纪人出声骂人的第一时间就调小了通话音量，用空闲的那只手推妹妹回房间，不想让她听这些。
边希京用力握了一下哥哥的手，松开后，在不远处的客厅地毯盘腿坐下。
单方面的辱骂结束，边伯贤呼了一口气平复心情，对仰头看他的妹妹努力笑了一下，“礼物在我房间衣柜的最里面。”
“用热热的水洗个澡，然后早点睡觉。哥哥过两天回来。”
边希京灵活地撑地坐起，小跑过来拉住他长羽绒服的下摆。感谢这么多年的击剑训练，她的反射神经好得出奇，听觉也很敏锐，她听见了pann这个词，谜底昭然若揭。
“是给哥惹麻烦了吗？直接拜托会社跟大家说我们是兄妹不行吗？录个视频，或者发照片..........”
哥哥用眼神阻止了她未说完的话。
“希京，野兽是不会满足的。一旦曝光你的脸，下一秒就会有人打你的电话，找你的学校，看你的过往。我们承受不起这些。”
边伯贤蹲下来，紧紧拉住她的手，声音干涩，“哥哥会拜托公司联络发帖人，等知道他有没有拍到你的脸，我们再决定之后的事情，好吗？”
他跪坐在妹妹面前，伸手拥住她，摸了摸妹妹圆圆的后脑勺，穿着浅绿色漂亮毛衣的妹妹，生日在圣诞节的妹妹，有着光明未来的妹妹。
又是他的错。
如果不在那天昏昏沉沉地出门。
如果不在今天和妹妹出去吃饭。
那她，那他们。
边希京嗅到危险的味道，她毫无处理这类问题的经验，更是不知作何反应，只能机械地学着他的动作，拍拍他的背，打断他的胡思乱想，“哥，不要害怕。”
边伯贤眼睛热起来，嘴唇也颤动着，“知道啦。”
她笑着站在门后，看哥哥上了电梯。门关上，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，到最后只是直立的骨头支撑着她站在那里，像站在无人的虚空，没人听她的声音，没人理会她的痛苦，无法发出自己的呼喊。
原来当艺人要面对这些吗？经济情况越来越好的家里，逐渐随性的吃穿用度，一切都以哥哥的疲惫和小心翼翼为代价吗？那我是什么？榨干了哥哥的血泪来喂养自己的自私家伙吗？
刚开始还能站着，后来浑身颤抖到脱力，只能靠着门滑坐下来，眼前开始闪过白光和雪花，那股恶心的噩梦味道限时返场，头疼到脑袋快爆炸，太阳穴神经被反复弹拨。
手机铃声响起又停止，重复好几回，她才抖着手接通电话。
“你在家吗？”是李洙赫。
他敏锐地捕捉到乱了频率的呼吸声，担忧道：“还好吗？”
“演员会这样吗？只是出门吃饭也要被拍，永远连轴转，和家人的一顿饭也要用一周合不了几次眼来换？”边希京没回答他的问题，固执地仰着头，用力揪着裤子，侧头咳了几声，沉默咽下喉管里涌上的血。
这衣服是哥哥跑商演时，在商场一眼看到，拜托经纪人帮忙买下来。不能弄脏。
李洙赫顿了一会，“不是你的错。EXO不是本来就被盯得很紧吗？”
她没说话，靠在门上，咬着牙不露出自己的虚弱。耳边的声音被拉长揉碎，成为无意义的音节，嗡鸣着成为锐利的矛，攻己之盾，势要让她臣服于自己都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。
“我又忘记了，没事，你早点睡吧。”
边希京自顾自说完这一串话，不理会李洙赫的反应，直接挂断了电话，撑着地站起来，瞥一眼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，径直走进房间内的浴室，脱下衣服，躺进浴缸。
热水涨潮，身体逐渐被温暖，水不断漫出，海草沉默摆动，地上的手机持续震动。
她闭着眼，温热的水和重复回荡的声响是母亲耐心的拍哄。
像被诱惑了，她往下滑，水浸透口鼻，熟悉的窒息环抱她，连水来回涌动的声音也变模糊，像鱼被扼杀在海里，可却只觉得自由。
意识半明半暗之间，食梦貘奔向她。
“疯丫头！你想死吗？”
她还是呆呆的，意识涣散着。
它叹气，一挥尾巴，黄色光点包裹住她。
“这么怪自己吗？”
不等她回答，又继续絮絮叨叨，“你们两个真奇怪。明明在家人中最喜欢对方，还因为这点事情责怪自己做得不够好，一个珍惜愧疚，一个自责自省。”
“让人痛苦的从来不是小事。”
边希京躺在地上，双眼直愣愣地瞪着，“我只是太累了。”
不管是什么。
食梦貘看着她，眼眸中是复杂的情绪，它抿了抿毛茸茸的嘴巴，“接电话吧，起来接个电话，一切都会好的。好运常伴着你。”
睁开眼，手指泡到发白发皱，她靠在浴缸壁，一波波热水涌向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