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宫二楼,隔层几乎塌陷,只剩一点边缘地带仍有落脚点。
连仪跟着杜玄幽到了一边墙角,见破裂的墙上露出一大片小型盆栽,呈现在嵌入墙壁的置物架上,一格一格大小不齐却错落有致。
“那只蛇怪还是个园艺爱好者?”连仪惊呼,细心端详,发现盆栽内的奇花异草竟青葱鲜嫩,生机十足,在如此欠缺阳光的地方实属异常。
“我采了一些认识的草药,但对你的手掌无效。”杜玄幽曾努力过。
“我画的是爆裂符文,攻击性太强了,你先忙你的,我慢慢想办法。”连仪的心思全被满墙的花花草草吸引了。
杜玄幽凝视她专心致志的模样,暗中说了一声再会,随后他不动声色,悄然离开。
善意与信任这些他许久尝过的温情,因为连仪,他重新感受到了。人活于世不再只有伤痛,至少还能再见到一点真诚。
他非常感激,即时死去也不惋惜,在世间已无任何牵绊,只盼曾与他并肩作战的连仪能平安。
他走得无声无息,背向他的连仪正认真辨别植物属性。
满墙花草在连仪的注视下微微颤动,有的甚至开始散发出荧光,光芒连成一片,好似植物们随时能拟人化一般奇妙。
连仪惊奇地贴近,紧盯不放,看外观,有些她在传奇画卷上见过,有些在耳口相传中听说,还有完全不认得的,但一眼望去,它们都那么亲切熟悉。
她总觉得只要自己静心思索,早晚能想出它们的底细。
连仪的视线左右转动无数遍,最后停在距离最近的一盆小红花上。
“这盆长得像梅花的好像是极夜冷香——”她轻轻触摸花瓣,花朵竟蹭着她手指转动。
她吓得收回手,花朵顺势掉下一瓣落入她手心,霎时间,指节大小的花瓣在她掌中爆裂符文上化为粉末,紧接着,手掌上的血痕开始凝固,久久未收的伤口竟结痂了。
连仪震惊了。
极夜冷香,生长于冰雪不化之地,花瓣有治愈力,年岁越长,效力越佳。
“杜玄幽,你看——”连仪惊喜之余,忍不住要找人分享,一转头却寻不到人的影踪。
她机警地走到断壁,探头往外望去,搜寻片刻,终于在远处瞧见杜玄幽行走于风雪中的单薄身影。
他一身黑衣几乎快被漫天的雪白淹没。
她幽幽一叹,说不出心里的怜惜从何而来,为何越来越强烈,却不断听见有声音一遍遍质问自己——
事已至此,她真能够弃他不顾?
她真的就没有办法,真的疲倦到走几步路,伸出援手都困难?
连仪低头看着掌心上的符文,心头的纠结渐渐松解。没有心声给她明确的指示,她索性不再执着于答案。
她卷起衣袖,四处找打包的工具,准备将满墙的盆栽收拾起来,然而,当她触碰到心仪的花草时,它们竟瞬间从盆子里消失。
连仪不死心,试了几次,不得不正视植物们的意愿。
“你们果然也是异族吧?”
现场静悄悄的,花花草草怎么会回答呢?
“那我要走了,你们有没有愿意跟我走的,这里毕竟冰天雪地不宜生长,我带你们离开,没有多余的要求,就……假如事态紧迫,我需要救治,希望你们可以施舍一点点帮助。”
满墙盆栽依然静默,不过之前消失的几个又偷偷显露出身型来。
“我再试试吧?”
连仪不懂如何沟通下去,直接动手,再次抚摸上精致的植物们。
花花草草十分有默契的再次玩消失,连仪清楚感受到了拒绝却不气馁,毕竟自己体力有限也无法全部带走,可一排排摸索下来,最终只有一盆圆球小花停留不动,乖巧地任由她摆布。
她受欢迎的程度,超乎想象的低。
她顺了顺胸口,面对现实。
“你要跟我走啊?”
连仪认不出这盆花的来历,它一枝独秀,外观如一轮圆月,通体莹亮,散发着柔暖银光,花瓣紧密交织着,倒有些像菊花中的某一种。
“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互相了解吧!”
连仪背起一袋包袱,匆忙跑出寒宫,一路瞧见不少零零碎碎的小蛇尸体,想起了古怪的守门童子,八成也被杜玄幽解决了。
她顺着杜玄幽离去的方向,走进风雪茫茫的远方,走着走着,忽然认不出路线来了。
四周白茫茫的一片,她完全不记得悬崖在哪?
连仪立刻回头,残破的寒宫倒还能看出点影子来,借着寒宫的位置,她继续向前探索,忧虑中,忍不住叫喊起杜玄幽的名字。
“杜玄幽,你能听见吗?”
“叽——?”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鸟叫,像在回应连仪。
连仪愣住了,第一反应是自己错觉,然而那声音再次响起,并越来越近。
“叽叽叽?”
连仪抬头张望,一只小红鸟飞入冰雪中,红彤彤的小身子显得格外鲜亮。
“小鸟?”连仪万分惊讶,不敢置信它还会回来。“鸟儿——你是来找我的吗?”
她朝着小鸟使劲挥手。
凤令陡然收起小翅膀,向下俯冲,如同炮弹一样对准她飞袭而去。
“小鸟,真的是你啊!”连仪开心极了,抬起一手迎接它,被撞掌心发麻也不在意,“你之前去哪里了?”
她激动地捧着小鸟观察,这只小肥崽似乎没有变化,傲娇的小眼神依然那么清高。
“你想不想我?你怎么找过来的,你知道这里是荒漠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