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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仪看完这场“誓师大会”,明白了前天周忱是在干嘛。气势汹汹喊杀,玩笑是玩笑,可莫名地,又想起了那句梦呓:“他是个魔鬼”。
——他盘弄人,神鬼莫测地,真有点这样。
“大小姐。”周忱站到了门口,嘴角含笑。
“你以前叫我小呆,小笨,”郁仪蹬蹬踏上楼,“实在不愿呼我名,再这么叫无妨。”
“郁大小姐。”
郁仪懒得鬼扯了,走进会议室,拉把笨重的红椅子,坐上去,仰头望:
“你跟我算清帐,”直愣愣地看,“但我碰到难事,你说过,你能做的,尽量帮我,还算数么?
手攥着名片,郁仪觉得周忱已把她惹得,让她不得不来找他。周忱没露面,是欲擒故纵,惹她心痒痒地非要来找他。
“算数。”周忱靠桌上坐,一派坦诚。
“借我两小时。”
“好,正好午休没事做。”
“要等到中午?”
“我有工作,你不能要求我无故旷工,这我做不到。”
严肃口气,郁仪识趣:“好,不打扰,中午再来。”
周忱一步站到门口:“别别别,不能招待不周,喝杯茶再走,小余,倒茶。”
郁仪还不及拒绝,惊见他使唤的小余居然是余豪。这公子哥端茶放好,毕恭毕敬,昨晚眼里的一点戾气,也消失了。身上是件半旧休闲衫,跟印象里的人渣,彻底派若两人。
“他这是?”
“劳动改造,”周忱拿瓷杯递上,“我让他在这里改造,比被抓去派出所盘问好。”
“改造?”
“我捏着他命门在,三重证据,鬼混的照片,那天飙车的录像,还有街边打我监控给拍的,”周忱举起钥匙扣,挂有U盘,“我老去街道开会,隔壁派出所的哥们熟,只要往那儿一坐,他妥妥被传唤。”
“难怪他吓破胆,”郁仪服了,“他家里也最怕这种事,要闹大,坏名声,不定还得公关一场。”
“他家里欠管教,我就代劳了,”周忱停了笑,瘪瘪嘴,“也是社区实在缺人,都忙得团团转,闲人能抓一个是一个……”
“啊,茶喝好,有事先走啦。”郁仪觉得自己是怕抓壮丁似的跑了。
开车闲逛,郁仪很不想犯贱,但偏犯贱地去药店,买了一堆碘伏双氧水创口贴,因为看到周忱额头的伤根本没处理。
又跑去吃饭地方,点了蛋白质够够的一桌,一口没吃,打包起来。挨到十二点,两手提满理直气壮去找周忱。
“这里管饭的,还想请你呢?”周忱从办公椅站起。
落地窗,粉白墙壁,有两副错落挂着的画,简洁木桌,布沙发,陪上一高一低的绿植,布置好生雅致。郁仪发觉,他这书记当得还挺有谱的。
“我请你吧。”郁仪把手里的两堆顿茶几上。
——其实是想说:“你缺钱缺得命都不要,怎么敢劳你请。”
“不行,来者是客,中午先食堂将就。嗯,浪费也不好,这堆我下午吃。”
郁仪想起他省钱脾性,不拂他意地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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食堂也不错,一片假假的木色,弥漫着刚装修的甲醛味。在一楼一个十几平的房间,窗口正对两鲜绿垃圾桶,有苍蝇不怕死地往玻璃窗上撞。
“一个月前,还不好意思带你来,条件差。好在街道刚拨款装修过,待客不成问题。”
大锅饭的西红柿炒鸡蛋,一条半大的鱼,配死气沉沉青菜,有红有绿的,周忱端好托盘,在郁仪对面坐。
这感觉就很好。物是人非,但熟悉感像菜的热气,丝丝往外冒。郁仪笑脸,认认真真吃。
“那小余,你别叫人家人渣了,人挺不错的。”
“嗯?”郁仪警惕,不吃了。
“干活有心眼。原来他学设计,在他家却用不上,到这里有心,上上下下给摆弄了通,好看多了。”
郁仪打量一圈,发现八张小方桌,或靠墙,或放正中,阵法似的,也算别致有趣。
“办公室也是他摆的?”
“嗯,乘他在,倒可好好用用他。”
郁仪听出实话了,也留了个心眼,毕竟余豪是她先招惹的。但这时不想提这人渣。因为近看周忱,看清他头上肿个大包,配上条伤疤,不甚凄楚的样子。
“外卖袋子里,有些药,注意擦,别再留疤痕。”
“陪你破相,不好么?”周忱嘶一声,特意抬手摸伤口上,“你都不知道,早上有人问,我就说昨晚英雄事迹,被他们夸得,哎,有伤为证,更是光荣。”
郁仪烦死了这和稀泥,想起昨晚“光荣”时刻,筷子一拍,嚯地站起:
“你昨天为什么昏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