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么回事,”看进绾音眼里的忐忑问,“还跟你类似,你们一起遭过什么劫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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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深山里徘徊,那么来来回回走,似乎为了驱除不安的阴影。山鬼尚可赶一赶,但身心的恐惧,大概化作他们祛魅后又临头的厉鬼,再也挥之不去了吧。
余豪不管绾音了,反正她住这儿迷不了路。怀着好奇心,掏手机不停地查,浮光掠影地,也要体验下所谓半导体实验的危险——从丙酮爆炸、致死惰性气体、到云里雾里堆术语的特种气体、有机溶剂,到简单直白地说辣眼睛喉咙疼,各路半导体车间的工伤抱怨,以及瞟到科研论坛调侃,说出某方面论文就是谢天谢地,感激上苍不杀之恩……
看得心头一紧。
绾音脸色苍白地停下来,余豪挪开手机,对上瓷娃娃一样的冷颜:
“你读了两年大学,这么理智,该明白周忱是做正事,可惜运气实在差,出了事,责任不全在他,你犯得着这仇恨,自己跟自己过不去?”
“何况他也受难,算是,陪着你受折磨。”
鼻子一抽接着道,明白周忱好好的人为何弄得总不好,莫名有些酸楚。
绾音定定怔怔:“不是运气差,是他明知危险,明知可能出事,还是固执地要做。”
无比肯定地,咬字凑近:“我听到,他跟实验室其他人说的话,那时候上中学,听不懂,但一字一字记得清楚。”
“的确,你该刻骨铭心,”余豪想象着画面,并不敢多问,喏喏,“这事太重大了,对你和对周忱都是。”
——依周忱性情,明知故为的事做得出来,但受过那样大的灾难、教训,怎么依然故我,冥顽不改呢?
对郁仪家家业,对这山村的开路,像都是如此。
正思索,绾音幽幽深叹:“他其实幸运,我也是,我家人就没这么好,在那场出事后,全丧生了。”
“嗯,你怨过,他见死不救,却收留了你,自此你独个在城市,不得不跟他相依为命,又对人恨恨不平,过得糟心。”
余豪撇开说,对深叹不好说什么,家破人亡的事,是他顺到无聊的人生体会不到的。
这时,看绾音凄然的脸,目不转睛看,想自从结识这两苦孩子,一步步走近,他似乎是为找种人生的刺激,在苦难和疯狂的映衬下,找到点活生生活着的,异常鲜明的感觉。
“第一次见到你,就觉得你糟心得好特别,”大胆去摸绾音头发,觉得能劝好她, “珍惜下这幸运,毕竟死里逃生,你们还得相依为命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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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里无医无药,兜一大圈,是为从绾音那里薅点备用药品。回到办公室,见周忱迷迷糊糊趴桌上,郁仪一筹莫展坐在旁,气性消了不少,整个人,有种失魂落魄的僵直。
“是不后悔摔门,如今想听他温言款语都听不到。”余豪想叫醒人,拉着门嘲讽。
郁仪眼神回复有力,横过来:“别想推卸责任,他一直跟你在一起,是你没照看好他。”
余豪自认有过,默默走进门,昨晚他是一夜好睡,没理会周忱点灯熬油,结果第二天,周忱像堆浆糊粘桌上,就是不起来,时而有尖尖的呼吸声,人也时好时坏,着实吓到了叫来的几个人。
万般无法,想到去找绾音。眼下知道缘故,心踏实了点,小心越过郁仪,凑到桌面问周忱:“你还要睡吗,今天不干活,小心明天报告泡汤?”
“这法用过,”周忱没声响,郁仪气吼吼厉问了,“你去做了什么,你什么都没做吗?”
“可是大费周折,你得让我慢慢来。”余豪抚额躲开。
正剑拔弩张,没料周忱忽一下抬头,惺忪着眼,懵懂无辜地,出口就赶人:“好吵,我自作孽,不关你们事,要吵麻烦出去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