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豪没再靠近:“这么不待见我。只是像与你一叙旧,要是打扰,抱歉。”
说着把瘪掉的纸盒一掰,手绘图奉上:“忆苦思甜,要不?”
雪色极其明亮,黑屋顶零零星星,而山上划痕一样,刻出凌乱的路,有两三背影,跋涉而行——模糊又鲜明的着色,把某种严酷浓烈地表现出来。
“印象派雪景,凭印象画的。”指着介绍。
郁仪吃这一套,余豪想她还是印象深刻。就见人接过方正的画框,端端正正放桌面,然后一愣一愣凝视——她看进去,方才的干练气变成了小儿女气。
跟她爸一德性,脾气说泄就泄。
乘机问,仍小心地:“你跟你爸说,周忱抛弃你?” “他瞎想的,我什么都没说。”
“你在孜孜不倦查他?”余豪沿桌边走,手摸被勒疼的脖子,“难怪你爸生那大误会,殃及池鱼。”
“我人生都被他绑架,怎么能够,不足够在乎他?”郁仪斜看,一字一字,说得严重。
余豪倒吸口凉气:“看来你查得很过分,讨负心汉似的查,”想想,还是顺毛摸,“那查出了什么?”
其实没什么秘密,桌面上尽是,加上郁仪一说,明白了走后草田村发生的一通事:那人精领导,的确派人去考察,三番五次派,还亲自踏勘。现在各级政务号多,领导行迹更是悉数报道,这些并不难薅出来。
却没实质内容,没周忱踪影,更没拍板的决定。
而且事情像很悬,一篇号文透露,那地方修路,地质复杂,海拔差大,桥隧无比多,每公里造价近亿,测量员爬山下坡都苦得不行——之所以三番五次派,是实在难以拍板。
而另一边,愚公李书记红火了。楷模名号出来后,有记者不怕死地拱进深山,搞通素材大书特书。成功勾起吃瓜群众后,记者又蜂拥而去,乃至顶级台都有了李书记身影。好楷模正能量么,电视尤好这口,多大宣传都不为过的。
余豪大致明白其间逻辑,正像周忱计划的,舆论声势,让这路即便代价巨大,ZF也不得不考虑修。
“每公里上亿,的确过分,叫我也下不了这手,”瞅报道沉吟,“知道过路费怎么那多吗,都是债台高筑的山区路害的。”
“ZF考虑的不是这个,他们不是做生意,做某些事,讲某些价值,是不计代价的。帮扶上,多大代价的路都修了,不差这一条。”
郁仪一嗤反驳,还举个例:“长乐镇上到市里,漫山遍野的路不就是?”
“那领导在磨蹭什么?”
“价值,”郁仪肯定,“滑坡出过事,地质灾害风险大,最怕出不安全的事,要是丧命几条,大头头就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余豪顿觉郁仪精明成熟,远胜自己了。不敢再小觑,也信她,真挖出了点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