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人家的死忠,有所回报。
不只能屈能伸,还有同舟共济,共克艰难。
走廊尽头是个会议室,传出香喷喷味。扁长的会议桌上,已长龙似的摆好碗阵。红漆桌油腻似血,碗样式不一,大小各种,铁缸装着的大锅菜,正被从地上搬到桌上。
眼前这油光水滑,乌七八糟,余豪咽咽恶心,以敬佩郁仪的心情,自觉排队去电饭锅舀饭。
“今天喝杯辞别酒。”
忽一声招呼,郁仪站定,变戏法似的从桌下拉出一箱啤酒,砰砰启开,沿桌边摆。以一种嘶哑,却沉厚威严的声音:
“我要离开一阵,这里拜托各位,”举瓶闷一大口,“我回想尽办法,尽我全力,让这里重现辉煌,请各位相信我。”
* * *
水磨石楼梯上二楼。二楼只两间房亮灯,一间郁仪住,一间保姆小乐妈住。灯光微弱,余豪打开手机灯照,靠近郁仪,觉得她一阵酒气外,脸颊红热,一脚踏空就要往前扑。
刚才豪气干云的郁董消失,成了醉醺醺软绵绵的一团。
要不是绾音在旁边,实在是想欺负人阿。
不过做出来的“欺负”,只是捏紧郁仪手问:“你离开去哪儿?”
没料郁仪一点不软,反手一抡,他被扯上领口,背抵墙上,手机噗通落地。郁仪晃着眼喃喃:“你问我?”
余豪觉得不对劲,愣住点头。郁仪变本加厉,欺身而上,想要把人堵住:
“你不出来,我当然是去找你,我等这么久你都不出来,我怎么能不去找你?”
哀怨哀怨的,梦呓似的声音,那大眼里迷离万丈,闪闪耀耀。余豪明白这颤动的情绪是对谁,哄着人地往旁边躲:“没那么久,才见不过一星期。”
“别想逃!”
郁仪呼呼喘气,大叫喝令——下手也奇重,手钳子似的把余豪外套剐了,衬衫扣也崩掉几个,且就着落一半的衣服管束手腕……
“救命。”余豪想起她连毛毯掀周忱的样子,都不觉一阵战栗。
“郁仪姐……”绾音也吃惊地喊,连带捡手机。
那手机光,堪堪打到拉锯的两人中间。余豪被逼得半俯,一肩已脱出,郁仪目露惊喜地抓,脚又一跄,直接扑向那肩头。
余豪本能地杀猪叫了,清清楚楚感到,两颗门牙磕他骨头上,郁仪干脆嘴巴一张,狠咬了口。
代人受过呀。不禁强烈怀疑,这人是不总做蠢梦,梦里把周忱为所欲为在——揉圆捏扁、啃啃咬咬想怎么就怎么来?
满腔的求而不得,如此发泄?
余豪想着,不忍这时候掰开人,摇醒人。除了求而不得,她还有很多委屈、受难、困苦,兴许一股脑栽周忱头上——那么坚强,只这迷离时才好发泄下。
僵持。楼梯口忽响脚步声,接着一声熟悉的爆喝:“你们在干什么!”
余豪不及看身上,只见郁仪爸似喷火的恐龙,脚跺楼梯震响,狠撸袖子就要来揍他这个骗色的。哎,好心也没用了,横胳膊肘,把郁仪一把抵开,拉好衣服对攻来的家长:
“您女儿真的挺需要钱,”很无辜地点衬衫上血迹,“您看,咬我在逼我借她钱。”
* * *
看在钱的份上,看在让人万般无奈的阿堵物份上,郁仪爸勉为其难不管女儿清白,让余豪跟着郁仪到房间,当然是跟着个绾音的情况下。
“你离开去哪儿?”
房间一桌一沙发,极简极简,沙发上铺着条毛毯,桌上摆一排瓶瓶罐罐,除此之外,只剩两个大行李箱,一黑一白,整装待发。
郁仪没再“你问我?”已经被吼清醒了,怪不好意思地一言不发,坐沙发上,低头抠沙发缝。
“真要去草田村养鸡?”
这问是余豪想到的,没想到的是郁仪毫不犹疑答:“嗯,汤总陪我去。”
“我还准备陪你去呢,结果被鸠占鹊巢。”
郁仪拍沙发站起:“你会养鸡吗,懂技术么?”
余豪不想提鸡这茬:“我可以让你恍恍惚惚当梦中人,那汤总可不行,年纪大了,这么巴巴跟着是对你有图谋。你不要对某人求而不得,就来者不拒地找替代品。”
“无聊。”郁仪再没羞怯,冷眼一横。
“你知道我被催钱像催命,但凡一点希望,都得抓紧。在帮扶项目,还百万件的货等着交,能快完成一点,就多一点回款的希望。”
“汤总为工厂改造,使尽解数开财源,这点我怎能不好好学他?顺便养鸡,不养白不养。”
这义正辞严得,余豪无话可说,揉揉肩膀,龇牙咧嘴,想象郁仪和她的“新欢”在草田村工业养鸡、臭气熏天场景。真是越想越不待见,只想找点话堵她:
“那村周忱还是一把手,你搞新产业,跟他商量过没?”
郁仪慢慢坐回沙发上,再梦呓似的:“嗯,这里能做的,我都做了,冥冥中,觉得他是时候出现在那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