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快崩掉的样子。”
余豪顶上怒瞪,把一大摞资料搬走:
“不说也大概明白,反正是用尽手段,上天入地,怎么样都要一条大路通出去。这是你来这里的目的,不达目的誓不罢休。”
“东西还我……”周忱腾出一只手要。
“像人家勘探队说的,这事究竟不现实吧。”余豪瞟见资料上的测绘图表,气得扔更远,把更远的自家图抱了起来,摸着自怜:
“可怜我一通设计,到头来沦落成搭鸡窝。”
“别眼高手低,图上几个木板房,做成鸡窝好得很,是独具一格,独一无二,空前绝后,你们这行不最讲这个,记得去年一国际奖颁给做厕所的……”
“那也是给人用的……”
余豪眼神黯黯,把资料挡好,眼看周忱追上来,明白他哄人是想把东西要回去——
结果周忱不罢休地一扑,放在凳子上的资料,哗啦啦滑地,摊开雪白的一片。这人扑得四肢着地,就在这片雪白上坐起来,坐得僵直,又摇晃了下,眼神恍惚,目中盈盈的。
摇摇欲倒样子,还加上了点梨花带雨的可怜。
“摔哭了?”余豪总算感到抱歉,凑去一摸。
但嘴欠加了句:“好难得。不好好跟我说,再摔哭你。”
周忱把他手打掉:“问你件事,我不惜一切让这村通路,是不也像那老书记,自我感动,精神可嘉,其实不过是个愚公。”
“蚍蜉撼树,愚不可及。”说着环顾一圈纸张,兴许是让人绝望的勘探资料。
余豪嗅到了自我鄙夷的口气,不过,也确认了不惜一切的打算。沉吟两下,掰周忱肩膀正经起:
“没有,一点都不愚。变化不是显而易见有了吗?”
帮着捡白纸:“不说那帮勘探队,老书记可是风光了把,也惹领导媒体注意到这里,还有,你眼前的,这里所有人,都疯狂起来。”
紧盯上周忱,把他恍惚的眼神定住:“连我这伪村里人,也疯狂,呕心沥血,村口山脚那块,工厂和住宅的图,我可是用心重做。前段夜夜熬,让结构空间牢固,做这样高台基,石立面,挡土墙,那是不知道参考了多少。”
再拉来几张图纸:“这是跟绾音一起疯的,依山连片小木屋。跑了杭城西边好几趟,陪她一笔笔修改重画,她脑里的未来图景,是在你捣腾这村后才生出的。”
周忱木楞楞应句:“难怪,你这么不想心血成鸡窝。”
“是不想心血成空!”
余豪见周忱拿过他手中图,又像拿不起地手抖,干脆不给他了,说更想说的:“更不谈郁仪疯,赶也赶不走地要把那百万订单完成,死赖在这村里做成,还变本加厉,靠色相拐来个养鸡的汤总。”
“什么?”周忱那失魂迷离样终于改了点。
“总之是你导致的。”余豪顾左右打哈哈,“还这村里男女老幼,以往是跟着老书记开山,百折不挠,如今兴头都在通路致富上,劲头可是足得不得了。”
“你说郁仪怎么疯……”
余豪懒得理,一鼓作气,重重撑上周忱两肩:“总之,我们都希望满满,想把这山窝搞得欣欣向荣,欠的东风,就看你了。”
“这么多希望,怕承不住。”周忱肩有些下陷,眼里又沁水光。
“当初谁挑起来的,承不住也要承,”余豪不相信鼓励没用,揪周忱肩耸,“便是不现实,相信你也能把它变成现实。”
“那我快去看资料。”周忱颤巍巍站起,脚步发虚地抱白纸到桌上,但坐端正了,“会死磕到底的。”
* * *
挑灯夜战者轮到周忱,余豪有点幸灾乐祸。但那人挑灯的也太过分,他一觉醒来后,灯光晃眼,子夜已过,仍有纸张的哗啦响,加上日光灯的渗人白光,相当让人不舒服。
还有一种,似钢片划过毛刺的,粗粝呼吸声。
余豪一骨碌起来,觉得不对劲,屋里尚暖,有小电器吹出热风,温湿度表挂在门口,他想起了孵小鸡似的叮嘱,还有在京城所见,周忱在轮椅在昏过去——哦,他是不能这样的,这个大麻烦是要被好生看管的。
但见周忱撑额头还在翻,厚实的衣服,也一起一伏,有种莫名的危险。他看去心惊,心惊地走过去,也不知周忱睡着还是昏晕,被他一碰,积尘似的坍塌下来。
好在被稳稳地接住,余豪塞人到他被窝里睡,心有余悸——这么近在迟尺地碰触他,注目他,他的痛苦虚弱似传导过来,被放得头往后仰,空茫无力的神态,不忍直视。
赶紧去搬救兵,可能想到的救兵只有楼上郁仪,还有她屋里一堆东西。半夜三更,闯姑娘闺房?罢了,为了兄弟龙潭虎穴也闯吧。
门一推开,黄惨惨白炽灯下,寒雾包围中,郁仪居然心有灵犀地,也是白外套白无常一样地杵门口了。
“声音,我也听到了。”郁仪夺门,果断解释。
“你没睡么?”余豪倒吸口凉气,不可思议的凉气。
“提心吊胆。”
“哎。”余豪后悔自己没这警醒。
郁仪抢步到沙发前:“为让我睡得着,你把他弄楼上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