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啥时候能开始修?”
“地方政府委托的报告,送上去后,按照流程,不久能够开工。快的话,一月之内,看重不重视,被催得怎么样。”高老有经验地淡定。
“等不了一月,他太让人惊心了,得弄到医疗条件好点的地方。”朝屋里努嘴。
“他这种情况,我跟托我的人联系过,是得尽快把他带回。”高老深皱眉,对板结的水泥栏杆一抓,“报告完成,我便带他走。”
“我不信您带得走他,倔驴一头,不见眉目,他不会走,反正命已拼上。”
余豪哼哼,但郑重抱拳,躬下身:“所以,这眉目的事,还得您费心费力周旋,当是为救人一命吧。”
“你跟他威胁的啊,一模一样。”传来哈哈哈爽快的笑。
余豪放心了,方才的旁观,加上这老专家爽快的态度,明白这“老师”对周忱是有所偏爱的。不然不会被他拉到深山老林,连手头项目也安在这里。既如此,那还有打探的:
“您跟周忱,真是师生关系吗?”
“算半个徒弟,合作项目时,在我手下做过事,人相当机灵,又吃苦能干,我都恨没碰到这样的学生,恨不得从他导师手上挖过来,”说着谈八卦般地笑,“不过他跟他导师,渊源太深,小时候养到大的,不好挖。”
一鳞半爪符合了,余豪紧追不舍:“从小养大,是不亲戚?”
“资助人,帮贫寒学子,后来呢,资助得直接带回家,从中学起开始教,俨然养接班人架势,”高老略带嘲讽,又埋了埋头,无限惋惜地,“只是可惜,可惜……”
“可惜他不按划好的路走,还身患病症麻烦死了?”
“不是这样,”高老断然否定,“他是很好的接班人,有不凡的天赋,有坚定的志气,前途无量,可惜大几年前,他们实验室出了事故,追责是周忱冒进实验,操作不慎,他就没再深造,出了校门。”
“前段从他导师那儿听说,因为事故的有毒气体,他肺部不可逆地纤维化,治不好,直接移植手术了,很受苦的,还在恢复阶段,说起,真不该跑来。”
种种迹象得到印证,余豪还是不免惊得张大口,可口里又不好说什么,支支吾吾:“那他怎么跑来?”
高老专家语气开始酸溜溜:“事故后,他导师的项目,取得重大突破进展,不久荣升工程院院士,国家基金评审,资源越抓越大,学阀山头稳稳当当地立了。大概周忱冒进实验有功,又是从小养着的,对他还是要什么给什么地照顾。”
“哪里都有龌龊事,见不得光的,周忱是知详情的,虽一字不提,但他想干什么,他导师,哦,兼养父,当然由着他干什么。”说着讳莫如深地走开了。
* * *
或是小强体质,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二周后,传来路基开工的好消息时,周忱没事人一样上蹿下跳,张罗内外。
其实前天才被放出屋,能气喘呼呼走两步,颤巍巍样看着便心疼。余豪跟着,考虑长痛不如短痛,让这货快快完事,赶紧被带走为上——在这山窝要死不活,麻烦不说,万一一命而呼,那又多了条冤魂不散,这山区鬼影幢幢估计再没人敢来。
于是暗戳戳放开违禁药,眼看着周忱不知是因药,还是因喜事,一两天内死灰复燃,忙忙碌碌起来。
也是前一段,陪周忱昏昏醒醒地码字,见他资料上匍匐,咬紧牙关坐起,三番五次,自我折磨到彻底熄火。熄一阵后,再来一轮——实在受不了陪着再折磨了!
周忱忙中脸上漾笑,喜上眉梢的笑,与以往嬉皮的假笑截然不同。余豪瞧见,也由衷地喜,喜事有那份附加报告之功,他深知有多么来之不易。
不过周忱忙的头一件事,是跟郁仪作对,大概报复她乘他病欺负人。
“你这么细水长流,要做到猴年马月?”早上一出门,便抱臂在郁仪作坊门口嘲讽。
“要不做,猴年马月也完不成。”郁仪忙着督工,懒得跟人计较。
“大半年了,首批十万件还没完成,百万的量,似乎遥遥无期,”说着鄙夷地扫视作坊,“三间窄房,十二台机器,五六工人,有的做饭看小孩,还时不时旷个工……你这么埋头做死,也做不出一朵花来。”
郁仪终于停了打包,气势汹汹抬头:“没想做出花。”
“明知不可,偏要为之,一条死路,也要闷头走到底。”转而自嘲笑笑,温和地瞅周忱,“有人口口声声这么引导,言传身教,我只好沦为傻乎乎尽干傻事。”
温和中尽是挑衅,周忱赔笑:“知道傻事还一往无前,难怪你家死灰难振,毫没起色。”
这下触到逆鳞,戳中人家最难堪的伤,郁仪脸拉下来,大眼又黑又沉,手抓抓握握,似凶兽被惹火的愠怒。余豪知道以她脾气,早该暴跳一顿,但或许经了事,又或许对的是周忱,凶兽摸两下胸口顺气后,脚一跺,转向了墙壁。
咬嘴唇说:“知道是昧良心的事,还一而再再而三傻干,难怪遭报应,死去活来地受折磨。”
相互攻击,周忱也被击中要害,扶额没辙,手搭上墙,慢慢向郁仪蹭过去。倒是很认真地去掰她,把她咬上的嘴唇抹下来:“我没昧良心,是不想违本心。”
“别咬啦,对你也是有本心的,深之又深的本心,不亚于其他,你信不信?”
郁仪一副“我信你的邪”表情,但被周忱按住嘴唇,低头凝视,发梢已触,两两急促的呼吸交织——渐渐眼神呆滞,愣愣闪闪的,虽没点头,但春水融化般的表情,显然是接受了周忱难得的认真话。
被周忱看得鼻子一抽,居然先道歉:“我不是有意说你。”
周忱摸出块纸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