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往鼻孔里钻。
郁仪觉得一切,在加剧她心里的乱,紧挨周忱温暖又实在的身体,更是乱上加乱,整个人乱七八糟。
脑子里像无数鸟在啾啾叫,心口火炭一样烧,也不知犯了什么病,这装腔作势演戏,居然会这么地不安神。
还不安神得脚步不稳,没法控制地不稳,走廊瓷砖油亮泛光,鞋跟冷不防一滑,嗙当,眼看将屁股顿地摔个窘样——
“没必要羞地无地自容,”周忱捞落水狗似的,拎她两胁,拎起附耳说,“我配合你就是。”
尴尬得要死的一幕,正正发生在拉起幕帘的一面玻璃墙外,引来一大丛埋头苦干之人的抬头注目,啧啧有声。
“我没羞。”
郁仪被虚伪的“贴心”刺到,再不装亲密,冷面瑟缩,自觉离周忱远点。
装“亲密”也是没办法的事:要胁迫周忱去草田村,要去解决掉西南的“罪孽”,必须实打实地拖他本人到场,又必须,找个由头让他骑虎难下地不得不去。
想来想去,啥由头都不好找。既然下属都公开场合秀恩爱,送饭吃,那总工遭逢桃花,陪心爱的人去西南逛一趟,总是个无伤大雅,说得过去的理由吧。
而且这理由,必须当着一众下属的面,随着交接工作郑重其事地说——才好逼周忱真的跟着走。
“你当然得配合我,不然我把你捆猪照放大十倍,直接贴你公司门口。”
对周忱的满不在乎样,呲呲重复。
“这我真怕。”
周忱大大方方,不计较地凑近,继续“贴心”十足:把她歪斜的贴身套裙,一寸寸整好;对腰际支棱的褶皱,半蹲下身,一条条捋;垂肩发也给摸一摸,鞋帮再给扶两下,体贴周到的绅士风度表露无遗,无以复加的男友态度暴露至极。
搞得郁仪面红耳赤,继续羞的要死,成闷嘴葫芦半句话说不出了。
“有件事想跟你们扯平,”周忱拉上手进门,开口介绍,“最近加班是比较猛,猛得过分,所以放任你们拖家属来秀,我沾你们喜气也拖了个,隔壁郁总。”
玻璃墙后,是周忱口中的研发组,二三十人共享的大开间,据说就是这不大公司的主力部队了。
说实话,不起眼,复合白板桌,网吧似的排着,两排人只对着电脑,而其他人对着文件柜似的白铁框。文件柜中央竖屏幕,两旁支棱着零零散散机械,线头按钮四处蹦,然后是,大大小小,绿油中泛金黄的电路板。
坐着的人皆起立。靠里点,有几位头秃身肿的中年大叔,不过大多二三十岁小年轻,蓝工作服上的紧绷脸,一下松弛嬉皮,进入没大没小状态,一片“嫂子好”“总工夫人好”调侃的。
郁仪低头支吾,对着这不正经的创业公司文化,委实有点接受不能。
“学校实验室就这样,他们好多实验室刚出来,工作和自己生活没分那么开。”周忱附耳解释。
但他“秀”过后,即分得很开,把郁仪当个参观者,始终隔一肩膀的距离,正儿八经介绍工作。郑重引见了三位技术领头,然后一起对郁仪这技术小白,指着实物科普半导体的设计制造、封测流程。
“现在只做电路设计,后面交给下游代工厂。不过以后有雄心做芯片工厂,跟你提过的三亿计划是开端。 ”
“我明白大概。”
郁仪冷冷,想又提这敌对的事,幸好没沦陷在刚才的糖衣炮弹里。
“计划阶段,离建那种厂还远,得海量巨量资金,”周忱正经地,又很体谅地,“所以你先别胆战心惊,要你们那片地,也不是那么急。”
“那为什么一月为限?”
郁仪不接眼前人的温意笑,只想起,方才的以“赌”威胁。
“海量资金,得各方面筹,上市最好筹,这方面急啊,”周忱转向众人,声音重重,鼓舞士气地,“得如日中天,全线推进地冲刺,搏就搏在这一两月了!”
郁仪一呆,看得出神,恍如以往重现——这家伙还是那样阿,相当会登高一呼,做“蛊惑”人心的讲话。
“蛊惑”完后,当然有行动,周忱蹭到各处工作台、电脑屏,指点转悠,交代工作,也不怕郁仪听到什么商业机密。
郁仪就懵懵懂懂听出,什么前段IPC、安防SOC、码流、编解码、集成分析等等等,总之,这团队要尽快推新一代产品,以高性能抢市场,用在当下正火的图像识别上。
还听出几个数据,想想人家网吧大小办公室,便能搞出百万千万利润,自己那大而无当的劳力厂,兴许真该退位让贤,那啥,好狗不挡路,哦,不,识时务者为俊杰……
闷闷反思间,也没管周忱是不是按说好的做——人家新锐公司,正上市关头,拐走人家身负重任的总工,是不有点太任性,太不知轻重了?
越想越不对劲,恨不得收回逼周忱的话,可走向清瘦的背影时,忽地警醒,落水狗似的一摇头:以周忱的狡猾,这当面展现的总工架势,不定又是坑自己的诡计呢:
“工作交接好了么?”拍肩提醒。
“这样,眼前有个麻烦,得我自己去扫掉。”周忱深叹口气,像鼓足勇气说,“两年前的初代芯片,用在一个高危边坡的智能监控项目,监控山体塌方,结果山塌了,并没监控出,人命关天,调查涉及到芯片,我得跑西南一趟解决掉这事。”
他举重若轻说,但是种古怪的,近乎痛苦的语气。
这理由太惊骇!郁仪回忆起在草田村建厂前夕,这项目术语出现过。她发颤走向周忱,看出他脸刷白刷白了,眼灼灼发亮,是闪烁着严厉的、欲吞噬欲毁灭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