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选……选选……错了。”
周生生突出的眼球像是被谁定住了，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开了那张破裂的嘴一顿一顿地说。
“什么玩意就错了？”墨衣男子微微侧过了脑袋，露出了他右手手掌里的念珠。
因为七月和天书本来就站在看着周生生右边，墨衣男子露出的也是右手，这下离那个念珠近了，七月看得更清楚了。穿成念珠的珠子很小，通体也是褐色的，却挨得很紧实，绕在墨衣男人手掌上，倒也算搭。七月一边看着面前的戏，一边在脑海里搜索这珠子的信息。
搜了半天七月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，反倒是周生生开口说话了。
“如……如果……给……给……你……一个……一个选……选择，你……你会……会选择痛……痛苦……地……生，还是平……平静地……的死，我……选……选错了，”周生生低头反复搓着自己的手掌，粗糙的手掌竟被她生生搓下来一层皮，她的动作忽又止住，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了，目光锁定在了手掌，“没……没有希……希望，不……不会有……有希……希望……望的。”
周生生如同雕塑般抱着双腿望着海面的月亮，月光落在她臃肿的双肩上，如同一只把她往下按的手，周生生觉得自己明明坐在沙滩上，身体却一点点在往下坠，周生生仰起脸，死死望着海面：“活……活着就……就是苦……苦海无……无边。”
那墨衣男子没有反驳周生生的话，甚至赞赏点头：“我也觉得。”
然后不顾周生生惊讶的目光，自顾自地说：“不过，你们这苦最多百年就烟消云散了，那时候否管有边没边也都过去了，想继续苦老天爷还不让。我就惨了噢。”
“龙……龙族……有……有什……什……什么好……好苦的？”周生生不解。
这话说得也是实诚，在这个世界，人族、妖族、神族都算是后来者，龙凤两族则是与天祖伏羲和地祖女娲一起的创世功臣，哪怕伏羲女娲不知道去哪了，哪怕三族延续了这么多年，也没人敢看轻他们。
即使在织女的那个世界，哪怕浮生境内，龙族不修仙，本身也算仅次于神灵的存在了，独尊水界，这是其他种族都不能媲美的一点。
这样想着，七月离开身后的大石头，往他们那靠近了一点，却也不敢靠近太多，站在七月肩膀上的天书猝不及防差点摔下去，七月赶紧一手扶住了它。继续看着面前的对话。
墨衣男子躺沙滩上跷起了二郎腿：“所以说你是人类啊，我们龙族一天打理八万根龙须的痛苦你们是体会不到的。”
周生生张大嘴，七月挑眉。
那墨衣男子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笑话有点冷，抖着二郎腿说：“龙族的寿命是挺长的，可是也挺没意思的，你能明白看着自己的爹娘……好吧，我从出生起就没有爹娘，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……好吧，我从出生起也没有兄弟姐妹……看着自己的媳妇……好吧，开天辟地这么多年了，我到现在也没有媳妇。”
这男子觉得自己安慰人的方式走偏了，回过头却看到周生生露出了怜悯的神色。
墨衣男子神色动了动。
行吧，就着编吧。
“没媳妇就算了，还有个死对头，一见面就逮着我掐，隔三差五总得打一架，几万年了，我就没打赢过一次，”那墨衣男子越说越气，大概是因为他这手臂压到自己头发了，觉得不舒服，索性抬起脑袋把头发弄到手臂上面，继续躺了下去，随后转头看着周生生，语气不平，“你说我容易吗我，被占便宜的是我，挨打的还是我……我到底招谁惹谁了，到头来还得给他扛这扛那，这都什么世间疾苦！”
周生生身体放松下来，听闻这话也没忍住笑了，笑容在她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可怖的温柔：“被……被占便……便宜？”
一直在海中探着脑袋看热闹的小鲛人翻了个白眼。
墨衣男子目光缩了缩，调整了下躺的姿势：“是啊，也就好早以前吧，那时候那边开什么聚会来着，叫啥名字我也忘了，反正来了不少人，我那死对头也在，然后我那天喝高了，稀里糊涂亲了他。”
周生生说出了七月和那小鲛人的心声。
“你……你把这……这叫……叫做，你被……被占……占便宜？”
“不然呢？！”仿佛周生生问出了一个多匪夷所思的问题，墨衣男子睁大了双眼，惊起了上半身，左腿直直贴着地面，右手肘搁在了右腿膝盖上，耸肩，指着自己鼻子说，“我，一美少龙的清白就毁在了那只冷血凤凰身上，他除了屁股翘点，胸大点，比我能打点，还有什么好的，难不成还是我占了他便宜？”
这话真是理不直气也壮，周生生不再和他纠结谁占谁便宜，只是听着这描述，把墨衣男子口中的人自然想象成了女人。
七月却觉得哪里不对，之前自己在蓬莱岛上，曾经听叶子卿讲过他师父玄鸟凤凰跟一条龙结下了仇，见一次两人就打一次，而且玄鸟凤凰刚好是雌雄同体，七月看了看面前这个有些少年气的墨衣男子，心想不会就是面前这条龙亲了叶子卿的师父吧？不会吧？
幸亏这龙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心声，七月眼瞅着这龙，轻摇头。越看越想不明白谁能有胆子去招惹叶子卿的师父？玄鸟凤凰那是出了名的脾气暴，招惹玄鸟凤凰的龙是不怕被煮成龙肉汤吗？还真是酒撞怂龙胆。
“啊，苍天啊，”那墨衣男子整个身体往后倒，大摊在沙子上，半真半假地说，“你还能死，我死都死不了，而且一想到我活着的每一天他都在，我就生不如死，这挨打的日子看不到尽头，还不如一睡了之。”
浮生境那边的神仙，不死不老，与天齐年，唯一算得上类似死亡的就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