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生生就这样死了。
七月怔在原地。
慢一步进来的叶子卿刚好听见织女这话，与杜若对望一眼。
七月有点晕了，脚虚晃两步，身体侧移撞到白玉长桌，手按在桌上脑子才清醒点，抬起身见桌前的那小熊妖用力点点脑袋，七月这才注意到，小熊的脚边放着一把伞，那正是周生生离开时借走的。
对上七月的目光，小熊妖双手握住自己布包袋，吸鼻子带着哭腔：“周奶奶瞒着我们到了这里，我们也是早上收到了客栈熟人的通知，才知道她昨晚死了。周奶奶为了我们呕心沥血，积劳成疾，身体早就吃不消了，还听说周奶奶是从这里离开回到客栈后，活活咯了一夜血而死，那是周奶奶临去之前让掌柜的代笔写给你们的信。”
能够治病的未必能够治自己的病，但能够预料到自己的死亡。
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，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，织女将手里带血的信连着银票递给了七月，七月接过，低头拆开看了，信里面的字歪歪扭扭，却没什么错别字，看来那掌柜还是这个世界少有的文化人。
这边七月正看信时，天聋地哑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了，原来他们还没去睡，只是出去买糖葫芦了。梳着羊角辫的地哑，想把手里的一串糖葫芦塞给小熊妖，天聋虽然听不见，但看地哑这么做了，也想把自己的糖葫芦往小熊妖手里塞。
“甜，糖。”
新鲜的糖葫芦带着清甜的香，小熊妖黑黝黝的眼珠子闪着光，可两只熊爪握着破布包带并没有松开：“谢……谢谢，不用。”
地哑和天聋眨巴眨巴眼都没有收回手，天聋更是因为听不到小小熊妖在说什么，向前一步，加大声音。
“糖，甜！”
小熊妖破涕而笑，接过这两串糖葫芦，刚吃进去一颗，还没来得及咽下，眼泪就吧嗒往下掉，狐瑶眼尖看到了顿时慌乱了，放开芦小花走过来蹲下抱住这个小熊妖，拍着他的背安慰：“不哭不哭，不哭不哭，以后阿瑶罩着你。”
站在叶子卿身后的杜若忍不住插嘴：“二公主，他是熊族族长的曾孙子熊乙丁。”
狐瑶拍小熊妖背的动作一僵，小熊妖抽两下鼻子，眼泪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：“周奶奶……”
哭得可谓是撕心裂肺，狐瑶把那句“你不早说”咽下去，不满地瞪了一眼杜若，继续安慰着小熊妖。
这边终于解放的芦小花三下五除二撕开自己嘴上的绷带，扑腾着朝七月飞过去：“咯咯咯，七小月，你大爷！你大爷！又甩小爷，见色忘义说的就是你，马磊个巴子，你个小没良心的。”
正在看信的七月仿佛听不见芦小花吵闹似的，芦小花扑腾到七月面前，与七月隔了一个白玉桌子，雷声大雨点小，并没真的对七月做什么，只是自顾自嚷嚷：“咯咯，你大爷我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啊，每天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，我是没日没夜地干啊，咯咯咯，到头来你就为了个野男人抛弃我？……”
这愤怒的话语显然没有传到七月耳里，反倒是溅了织女一身唾沫，连旁边的熊乙丁都被吓得忘了哭，护着熊乙丁的狐瑶也是被芦小花这爆发搞得一愣一愣的。
坐在八仙桌边的叶子卿见到这场面展开眉头一笑，将手里的纸扇转个圈变成烟杆，轻吐烟圈后，疑惑中倒抽口气：“嘶，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？”
外面月光朗照，月光已经破开云照在大地上，连着无用斋的院子都被照得银白，恰似满天飞霜，散发着透骨的冷气。倒映在无用斋池子里的月亮波纹像是一层层鱼鳞，随着风渐渐散去，织女拿过油灯，七月将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放下，揉揉眉头，打断叽叽喳喳的芦小花，低眸问狐瑶怀里的小熊妖，仍是男人的声音：“周生生现在在哪？”
谁能料到，昨日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，今天就已经与自己生死永隔。周生生死得太过于凑巧，简直都快让七月生有人故意为之的想法。七月话音刚落，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子卿抱着喵太郎走过来，七月将手里的信递给叶子卿，等待熊乙丁的回答。
不出所料的，熊乙丁也被七月这男人似的声音吓了一跳。
“冷叔叔将周奶奶送回了丰州，说，我们熊族要给她举办风风光光的葬礼，”躲在狐瑶怀里的熊乙丁没说两句又开始抽噎了，抓着自己布袋，含糊不清地说，“冷叔叔还让我来请你们到时候去。”
冷千山？七月眯眯眼睛，像叶子卿和织女刚来这个世界，未必知道这号人，但七月作为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类，再加上之前去信息流动密切的花满楼卖过艺，对冷千山却不陌生。
丰州熊族乃是大妖族，当代熊王封了个一字并肩王，这个并肩王不是别人，正是与七月同为人类的冷千山，冷千山虽为人类，素有笑面蛇之称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，是出了名的狠，不只对别人狠，对自己也狠。
据说，他还是密探组织“黑冰台”的上任掌门，黑冰台也是在他手中有了飞速的发展，现在的黑冰台是由熊王的后代子孙接手了。他就退居幕后。
思及这点，七月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，熊族迄今为止都将有草药能治病的事瞒得死死的，如今却大张旗鼓宣告周生生的死亡，熊族这是打算将事情公之于众了？目光扫过无用斋的众人，天聋地哑啃糖葫芦啃得正起劲，压根注意不到七月的眼神，芦小花因为被自己凶了，自己眼神刚过去，芦小花就双翅插胸扭头哼一声，身边的织女倒是会意点头。
“何日？”
熊乙丁大概是哭累了，擦擦自己眼泪，哽咽着说：“后……后天，你们来了，我曾爷爷一定也会很高兴的。”
“哦？为何？”看完信的叶子卿从织女手里接过信封，把喵太郎放下，信纸折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