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得很大,从后半夜下到第二日天将晓,都没有停,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在。好在熊王宫所在的地势好,下了这么久的雨也没怎么积水,只是泥土被雨水浸湿,空气中都是青草的芬芳。
窗外的树枝滴了一夜的雨,七月就在地上瘫坐了一夜,既没睡,也没动。
直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,七月才回过神,支撑着几近僵硬的身体起身,电流一般的麻感顺着她脚往背脊骨上窜,她倒吸一口气,还是摸着墙过去开了门。
一开门没见人,七月正四处张望,裤子被人拉了拉,七月低头。
地哑正穿着整齐、头发披散地站在地上,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,见七月低头,手指还卷起耳边的头发,朝七月嘟嘴。
“……”七月眨眼,从上到下打量地哑,“你……是想让我帮你梳头发?”
话说到点子上,地哑卖力点头。
地哑来无化境这么久,以前住龙宫那都是有龙族的人帮忙梳,现在住无用斋那都是织女替她梳,这跟着七月出来,倒是七月没考虑到这点。
“……进来吧。”七月让开一条路,待地哑进来后关好门。
窗口的树枝依旧往下滴着雨,随着天破晓,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。
窗口旁边的菱花镜,倒映出地哑的脑袋和七月的手。
说起来,地哑的头发是属于又多又长的类型,织女会给地哑梳羊角辫也不奇怪了,只是七月自己是很久没编过这羊角辫了,只能依凭自己的记忆来摸索,又怕力道太大弄疼人。
“疼吗?”
地哑浅笑,轻轻摇头。
见状,七月也放心下来,一心编着鞭子,松口气,用放松的语气自言自语说:“我好久没给人编过辫子了,上次给人编辫子,还是迦箩兴起,只不过让我编了两手就嚷嚷疼让我放开了。我以前倒是经常给我弟弟弄头发……”
说到这里,七月的话停住,连带着手中的动作都止住了,七月望着面前的菱花镜,总觉得镜面很花。
连地哑都感觉到自己脑袋上的手没动了,微微侧过身子看七月。
“……没事。”七月这才回神,把地哑的脑袋转回去。
头发梳好了,地哑欢欢喜喜对着镜面比画。
七月看着这样欢喜的地哑,原本也是眉头一松,才松开却又凝起——天聋地哑据说是跟着那个什么文昌帝君的小仙童,算起年纪远比她大得多,恐怕比叶子卿都要大,却一直保持着这样孩子的身形、心性,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?
越想,七月的脑袋越疼,又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噩梦,太阳穴跳得更厉害,不该记得的记得特别牢,该记得的——昨晚她饮酒后到底去过哪、见过谁,却都没多大的印象,唯一还隐隐约约有印象的就是见过一个叫叹花的女子,还有那叫叹花的女子说过的话。
乱七八糟的信息朝她脑袋涌来,七月脑袋疼得更厉害,非但疼,还跟一团糨糊似的乱,索性也不去想那么多。
见地哑欢欢喜喜不知愁,七月叹了一口气——或许这天地间有些事是没办法用幸运或者不幸两个词就概括的吧。
地哑转一圈,朝七月张开了双臂。
七月对这个不陌生,也见地哑和天聋做过,这地哑就是要抱抱,七月也顺从她的意蹲下身,可预料之中的怀抱并没到来,反倒是脸触碰了一下温软。
七月睁大眼睛——地哑亲了她脸!
这边的地哑只对着七月无声笑,眼里一闪一闪的,做了个鬼脸就往屋外跑。
吱吱呀呀的开关门声转瞬即逝,窗口的树枝依旧往下滴着水,水顺着窗沿滴进屋子里,七月按着脸起身,哭笑不得,这哭笑不得之后,疲倦如山般朝她倒来,七月打了个哈欠,掩了门窗,准备借着时间睡会。
天虽已大亮,但屋外的雨依旧,只是因为天亮,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,虽说比不得昨晚,却还是算热热闹闹。
街道上的人热热闹闹,无所在的客栈却热闹不起来。
楼下。
“族长,今天还去万王坑吗?”杜若站在叶子卿身后,低声说。
叶子卿展扇,叹了一口气退回客栈里:“唔,去肯定是要去的,不然岂不是白费了熊族的心意。”
熊族特定提出请他们看看周生生的灵堂和万王坑,不过也就是想赶在明天谈话前,拉拉这些王对神族的仇恨。
得到了肯定的回答,杜若说:“那我先去准备马车雨具。”
叶子卿点头。
两人说话间,满头包的李白和满脸青的芦小花也走了下来,坐在饭桌前各吃各的,谁也不理谁。
稍后一点,天聋地哑也手牵着手出来,睡眼惺忪坐在餐桌前。
叶子卿转扇问:“七姑娘醒了吗?”
天聋地哑一个能听不能说,一个能说不能听,自然不会回答叶子卿的话,李白正一边喝酒一边吃菜,也没工夫理叶子卿,唯独芦小花有些不耐烦地回了一句:“咯咯咯,七小月她才没这么早醒,他大爷,那就是一个晚上睡……”
说着说着,芦小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,赶紧将话咽下,筷子敲了两下碗沿:“咯咯咯,野男人,他大爷,关你啥事?!”
被凶了的叶子卿也不急,慢条斯理坐了下来。
对面的李白倒先憋不住了,打了个酒嗝说:“我小老大问小嫂子,关你屁事?”
这才没消停一会儿,两人又吵上了,芦小花放下碗筷就站起来,指着李白说:“咯咯咯,他大爷,你管谁叫小嫂子,不关大爷事别问本大爷啊,咯咯咯,李小白,是不是昨天没被揍够?”
“呵呵,我,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