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痕迹地偏了视线。
国王却好似怔住了,继而莞尔:“师父生得好不一般。”
四周女官闻言都笑起来。
和尚抿唇,皮肤微热:“国王,恳请放贫僧过去。”
国王轻轻“啊”了声,半晌没个言语。
大女官忽地走下来:“师父,本国明日恰好有宴,不如留下过宴走吧。”
“出家人不好此事,请容我……”
“明日办宴,今日也并无闲人为师父更换文书。”
和尚沉默。
国王柔声道:“大女官所言不差,来人,送师父休息!”
宴会似乎很隆重,从清晨起他便一直听见外间的繁忙。
热闹却有序。
“恭迎陛下——”
他没转头。
鼻尖飘来熟悉的香味,淡淡的,却也不容忽视。
他默念了句阿弥陀佛,起身:“贪僧见过国王。”
国王轻声道:“师父不必多礼。”
他于是坐下。
国王坐在他身旁。
他是师门中打坐静禅坚持得最久的,此刻却觉得应当说点什么。
“外面这是……?”
“我的生辰宴。”
他微惊,有些意外。
“他们吵到你了吗?”
“没有,陛下治国有方,一切井然有序。”
她微微红了脸:“我即位早,很多地方不懂,只觉得要让姑娘们都过得安乐。”
“众生喜乐,陛下做得极好。”
她似羞涩,粉面泛红,在熹光中泛着珠玉般的光泽,无瑕得令人心悸。
“师父……”
似羞似嗔,尾音百转千回,情意绵绵。
手中佛珠转动,他阖上双眼。
阿弥陀佛。
“师父,你唤一声我的名字吧,我叫皇娓。”
“陛下恕罪,贫僧无意冒犯。”
“你……”
秀气的眉头蹙起,搅乱西湖春水,叫人心中不忍又难过。
他不睁眼,也不回答。
末了终是化作一声轻叹,她似乎起身出去了。
和尚还是没睁眼。
少顷,大女官走进来。
“师父。”
和尚睁眼:“见过大女官。”
大女官面色恭敬:“师父,我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但讲无妨。”
“请师父留下,做陛下的王后。”
出乎意料的,和尚很平静。
他不惊讶,不欢喜,也不难过,一切好像全部藏在了心里,又或是抛在了身外。
他想过这个场景,好几次。
袈裟在晖光中居然有种沉寂的色彩。
“恕贫僧无能为力,出家之人,必要六根清净,无欲无求。”
大女官不放弃:“陛下温柔单纯,后位早已空悬多年,本国也算钟灵毓秀,师父日后也不用漂泊受苦……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
大女官停住了,面色复杂。
几位女官想上前,大女官抬手制止。
皇娓从不喜强迫。
“此事陛下不知,我也不会转述,晚间陛下推了生辰宴最后几个安排,许是会过来,师父好生想想,不必急着回答。”
和尚没答话。
一行人又陆续出去。
他望着虚空,想着佛堂里的檀香,想着山巅白雪,想着西方佛经,想着芸芸众生。
然后缓慢闭上了眼。
宴会篝火明亮,屋内烛光摇曳。
“师父?”
和尚盘腿坐在榻上,闭着眼,似在打坐。
“师父?”声音轻下来,带着点犹疑不决和小心试探。
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还是出声:“陛下请坐,贫僧不过养神。”
她于是笑了,坐下。
就在他面前,隔着一张方桌。
他没变姿势。
“师父,你的愿望是什么?”
他沉吟,没怎么犹豫:“西学佛经,云游四方,传教授义,普渡众生。”
这话过于高远甚至于狂妄,可从他口中吐出,一字千金重。
她忽地有些哑声。
良久,她才低声问道:“那师父可愿长留此地,与阿娓相伴?”
自是不愿的。
答案昭然若揭。
她极明理也极懂事,此番话已是耗尽私心尽力吐出,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散。
却仿若重逾千钧。
他端坐在那,仿佛凛然而不可侵犯。
佛珠捻得很快,他终于出声,嗓音似乎艰涩,似乎没有。
“陛下,放贫僧走吧。”
她半晌不言。
意料之中的答案。
到底初次心动,又贵为一国之主,羞恼瞬间漫上。
他听见她悲声哀问:“那你为何不敢睁眼?”
“若你睁眼看我,我不信你两眼空空!”
“师父,为何不承认?”
初时还有些薄怒,后来成了不甘与不信,像个孩子,最后只余深深的悲哀,低得像是呓语。
他睁了眼,却是看向她的裙角,一如初见。
他有这世间少有的根骨,定力超群,佛心如磐。
也只有她,仿若集齐所有美好于一身,纯洁无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