托了老章的关系,蒋年年又官复原职,继续当高纬的洗脚婢女。
夜里,蒋年年按嬷嬷的吩咐,捧着热水去给高纬洗脚。
她倒要看看那个高纬是个什么东西。
“这不小年么。”一阵如铃儿般的声音。
蒋年年闻声侧目,那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,跟她一样穿着宫装。
蒋年年在脑海中翻找记忆,哦,不是个好人。
欺负她,把她弄去刷恭桶的就是这个坏女人。
“是芊儿姐啊。”
“不是被提拔去内务府了么,怎么又回来了?得罪人啦?我就说么,就你这样一个相貌丑陋笨手笨脚的奴婢,能爬得过我?”她呵呵笑起,那如铃儿的声音愈来愈尖锐。
真想给她来一巴掌。
蒋年年不想跟她废话,她的时间快到了,再不去伺候那个高纬洗脚,她就得被系统炸了。
蒋年年转头朝里屋走去,芊儿见她无视自己便冷哼一声,挤到前头。
屋里烛光摇曳,夜里寂静得可怕,明明夏日炎炎,此刻却冷冷凄凄。
她低头,寻着那个模糊的玄色身影而去。
她又怂了,
他是史料上残暴至极的君主,所做之事怵目惊心,他便如那阿毗地狱里的恶魔,让人不敢看他。
他动动一根手指头,就能让她生不如死。
更要死的是,那个死芊儿有病吧,伸了那么一脚,把她绊倒在地。
她眼睁睁看着那盆洗脚水泼在高纬身上,衣衫尽湿。
蒋年年,你真是活到头了。
她慌忙下跪,磕了四五个响头,匐在地上,嘴不停哆嗦。
“奴婢罪该万死。”啊呸,“殿下饶命,殿下饶命,殿下饶命。”
她听见芊儿在一旁偷笑,把她往火坑里推,“殿下,这丫头一向笨手笨脚,如今不过是去了内务府一个月,连端水的活都做不好,真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。”
蒋年年手指蜷紧,紧闭着双眼,心跳如石子般砸在冰池,她能感受到那沉重的脚步声正缓缓逼近。
和那骇人的目光似是把她扫得片甲不留。
“抬头。”
掷地有声,却略带着些熟悉。
“奴婢不敢。”
“有你舅舅撑腰,你有什么不敢的。”
“奴婢……”
嗯?舅舅?
蒋年年心中一颤,她屏住呼吸,缓缓抬头。
少年居高临下,他那双桃花眼目光渐深,淡漠,好似她是一只蝼蚁。
天爷啊,那小太监真是高纬。
完了完了。
蒋年年只看了一眼,便慌忙匐在地上,瑟瑟发抖。
“奴婢大言不惭,满口胡话,奴婢儿时落水发了高烧,从此脑袋烧坏了。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,我舅舅章天德忠心耿耿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殿下饶命,殿下英明神武,切莫听信奴婢的胡话。 ”
“英明神武?”
难道是想让她吹彩虹屁?
“是的,殿下乃天纵奇才,见经识经,简贤任能,明辨是非,玉树临风……”
她真是把她十八年来积累的所有褒义词都用上了。
“殿下,此等谄媚的奴才就该拖出去,仗打二十大板,发至浣衣坊。”
死芊儿,你来凑什么热闹,滚一边去,别火上浇油。
蒋年年恨不得此刻在她大腿上咬一口。
高纬神情自若,他轻扣茶盏,缓缓开口。
“来人,拖下去。”他说得轻淡。
二十大板还不得屁股开花,血肉模糊。
芊儿在一旁勾起嘴角,嗤笑一声。
毒妇!
蒋年年听见身后的太监碎步走来,心中大慌,她连滚带爬过去抱住高纬的大腿,他衣袍上绣金蟒,淡淡檀香。
她大脑空白,嘴里胡言乱语,“奴婢知错了,奴婢句句属实啊,奴婢没有谄媚,奴婢其实心中一直喜欢殿殿……”下。
爪子一直未落下,只听芊儿尖叫,“你们抓错人了,是那个丫头。”
还没等她辩解完,就被拖下去,凄声连连。
蒋年年微微抬头,拿不准高纬的意思。
他若无其事地喝茶,屋里只剩两人,静得能听见心跳。
“松手。”
他打破寂静。
“哦哦。”
蒋年年赶忙松手,手还在抖。
她乖巧跪在一旁,不知该如何自处,她想离开,她想老章了。
她想妈妈了。
腿跪得麻木,似有万千蚂蚁撕咬,她望了眼翻转的铜盆,怯怯开口,“殿下,要不我再给您打盆水?”
他手持书卷侧目,“本王会让阿来换一个人,你退下吧。”
蒋年年心中狂喜。
“奴婢这就退下,不打扰殿下休息。”她蹙眉抬腿,嘶,真麻。
她轻轻关上门,见地上一摊血,还是有些于心不忍。
她转头问当值的阿来,“殿下为什么不罚我,反而罚芊儿。”
“殿下的心思,私底下不要乱说。”阿来也就十五岁,但在宫里摸爬打滚长大,心性最是沉稳,“芊儿发到浣衣坊去了,她的位子由你接着。”
“哦。”
蒋年年不想迁入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,只求系统事别太多。然后岁岁平安,她跟老章能好好把这一生过完。
她走在用青石铺成的御路,突然有颗石子砸中额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