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,“你误了我的大事!”
整天大事,大事。
若不是你当日威胁我随便乱报决明子之事,便教我身首异处,我何至于非要找郑大背锅?
县令心中冷哼几声,脸上依旧堆着笑,
“那也没有办法,谁知道大人寻这决明子究竟为何?”
黑衣人衣袍间金色腰牌若隐若现,县令的目光凝滞一瞬,这腰牌……
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,看着满目荒野坟堆,时有乌鸦飞过。
他低声一字一顿道,“关乎天下安定的大事,你说重不重要?”
他要抓到那决明子,登高位,掌大权,扬名天下!
盛京,明华殿中正是一派歌舞升平,仙音渺渺。
殿外烈日炙烤得地皮冒出滋滋热气,而殿内却冰爽如秋日,路过之人皆会感叹其用冰之奢侈,停留片刻享受这难得的清凉。
一身明黄衣袍的男子醉眼迷离,林内侍身着靛蓝衣袍俯身贴耳:
“陛下,崔玄崔大人求见。”
皇帝一口饮下杯中之酒,动作不紧不慢:
“快请崔叔父进来。”
崔玄大踏步走进殿中,看着一派荒靡景象皱起了眉头:
“陛下,燕王报燕王世子已归燕王府。”
皇帝思索了一下,发出了一声“哦”。
崔玄面色微变,正欲开口,却被皇帝打断,
“一切皆由崔叔父裁决,政事交于你,朕是再放心不过的了。”
崔玄欲言又止,终是袖子一挥转身出了明华殿。
也不顾急急追上来相送的林内侍,崔玄冷声道:
“上有不正,下当多劝,忠言逆耳利于行。唯有小人之道,汲汲营营,谄谀献媚。”
侍立的小太监们都不敢去瞧林内侍的脸色,人人都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。
无他,擅长拍马屁。
不说别的,林内侍揣摩上意,一摸一个准,让皇帝舒坦得很。
只不过这般倒是碍了崔相的眼。
待走到政事堂,崔玄复又拿出地图,陇右道被朱笔圈了出来。
燕王乃先帝之幼弟,当今圣上之舅父。先帝对燕王忌惮非常,但碍于杀死燕王之后恐会逼得宗亲及天下人逆反,故而任由燕王长至成年。
恰逢边关战火起,朝中一时无人,这才派遣燕王领鄯州都督,统陇右各州,抵御突厥。
先帝驾崩之时,朝中隐而不发,他联合世家扶持当时还是皇太子的今上登基,燕王回京奔丧时,事已成定局。
只是如今燕王依旧于陇右掌兵,现下倒是有些养虎为患。
崔玄拿起朱笔在地图上勾画,
“传令下去,令他们严加盘查。一旦发现有贼子冒充燕王世子——格杀勿论。”
政事堂复又陷入一片寂静,窗外的鸟鸣清脆地声声入耳。
崔玄望去,半敞着的窗斜里进来几枝槐花。
这槐树栽于政事堂不知几十载,相传乃先帝幼时亲手所植。
先帝改进科举之制,其在位之时,朝堂之上经科举入仕之人达半数。
不少寒门士子皆欲来此祭拜,祈求高中进士,一朝鱼跃龙门。
“这日头真是毒辣。”
遥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崔玄收回手,望向门口。
一人身着紫袍腰配铜鱼符大踏步而进,带起一阵清凉之气,
“政事堂怎地不多摆些冰?”
政事堂乃是尚书省长官议事之地,崔玄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,故而才于中书省行草拟诏令之事,便匆匆赶来尚书省处理一应事务。
王沇之虽为左相,领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,但因门下省主管审核诏令,相较之下轻松些许,竟也有些心思闲话。
王沇之看着崔玄端正的官帽之下层层汗意,笑道,
“虽说国库空虚,但若是连政事堂都摆不起冰,累得崔相中暑气,倒不知又要延误几许事务。你若是实在缺,我差人送些过来。”
“不必,我不觉热。”崔玄眉目低敛,将地图卷好放置在一旁。
王沇之看着崔玄被浸湿的绛紫官袍,“……”
就刚进来这一阵,王沇之已经有些难耐热气。
他索性一撩衣袍坐于案几旁,随手拿起案几上的折扇扇起来,身姿颇有些放肆,
“崔相真是好气度,我是半点容忍不得污蔑。我这人无甚优点,唯一点坦荡。若是确有其事,定不会有半分抵赖。”
“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。”崔玄回。
方才朝堂之上御史指责他‘卖官鬻爵,窃权罔利,排除异己,结党营私’。
这罪名倒是条条深重,而他并未做任何辩驳。
“审时度势才是真君子。”
王沇之视线掠过崔玄身前案几上的地图,定格在崔玄毫无波澜的双眼。
王沇之扇子摇得缓慢:
“凡智者皆顺势而为。若非要逆势而为,自然困难重重。”
“何谓顺势?何谓逆势?凡改革者皆逆当时之势,但长远来看,却是顺应历史之大势。”崔玄缓缓开口。
王沇之“啪”的合上折扇,虽是有些遗憾,不过早有预料。
偏偏当今圣上虽荒淫享乐不问政事,但对崔玄信任非常。
而他的这位旧友崔玄却是个执拗的性子,王沇之只能婉转道,
“你可知围师必阙?若是逼迫太紧,反而会得来拼死抵抗。”
“凡事需得徐徐图之。”王沇之最后一句意味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