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论发生什么,杰罗姆·瓦勒斯卡都尝试对这个世界抱着乐观心态。所以每次登台,等待着远处而来的飞刀毫不留情地划破他的皮肤,看着鲜血不自觉地滴落,欢呼声中,他并不恐惧,只是由衷感到一股来自生命深处的原始颤栗。
拜托!老天,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吗?能不能再多给他一点惊喜?
杰罗姆·瓦勒斯卡当然知道,那个忠心耿耿、精力旺盛的驯兽师一直因为各种原因看他不爽。十年如一日,那个糟老头子扔的每一只飞刀,目的都非常明确——
那就是替莱拉,他那个该死的滥交婊子老妈,his dear social butterfly hooker mother,杀死他这个怪胎小孩。
哈哈哈哈哈,无所谓,他并不在意。杰罗姆·瓦勒斯卡向来知道母亲从来都不爱他,他也早就放弃了爱她这回事儿。每当利刃划过肌肤,他只是翻翻白眼,心想自己怎么还没死。以及这怂货,拜托,眼神是真烂透了。
他现在只想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舞台。所以他笑,大笑,开心的笑,肆无忌惮的狂笑。他想,莱拉唯一说对了一件事,笑容是最具有感染力的。
看,演出谢幕。
幸运小孩,杰罗姆·瓦勒斯卡,再次生还。
杰罗姆开心地从转盘下跳下来,递给那个驯兽师一个挑衅式的目光,那个家伙面孔铁青,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的模样,啧啧,永远能使演出完毕的他心情大悦。
年轻的小丑看向观众,鞠躬,致谢,扬起笑容,场内响起一阵剧烈的掌声,就像一曲交响乐,只是不够高雅。他张开双臂,指尖摆动,像是通过自己的举动指挥着观众的掌声,尖叫与情绪。满分的控场能力。
站在舞台上,他就是世界之王。
台下人的目光皆带着疯狂的兴奋感,就连女人怀里的婴儿也不例外。啧,典型的哥谭市民趣味。他们擅长透过他人的虚无之苦,酝酿出自己的幸福之花,这是独属于哥谭的狂欢,他的乐观心态。
这个城市无可救药,他的人生也如此。马戏团只是一种现代社会规制下合理营业的炼狱斗兽场,以及供正常人发泄情绪的微型临时疯人院。
但是他喜欢,他享受着这种快感。这是他的舞台,不是么?
只有一个人例外。
环顾四周,杰罗姆·瓦勒斯卡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不完美因素。
今夜乌压压喧闹的人群中,那个坐在观众席正中间黑发的东方女孩。从一开场,她便紧闭着双眼,面色苍白,唇角轻颤,像是要哭了。
为什么?你不快乐吗?这位小姐,难道他的演出不精彩吗?年轻的小丑不能理解。
拜托,甜心,笑一个吧?
于是杰罗姆·瓦勒斯卡走到了那位反常的东方姑娘身边,展现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,甚至特意冲她做了一个滑稽的即兴表演,将原本要在舞台上喂野兽的食物递给了她。
拜托,上台表演,他当然不会放任自己上去送死。
那颗猩红光泽的苹果里,添加了一点点兴奋剂,一点点致幻片,和一点点安眠药,足够迷倒一头大象,让年轻小丑将那群本想吃掉他的野兽,反之玩弄于掌心,成就他的即兴演出。
他准备今夜划开那只老虎的肚子,从它胃中取出一只新鲜粘糊的人手,也就是眼前这位驯兽师——中指处的钻戒。唔,如果条件允许,请允许他将它送给这位哭泣的心软小姐。
杰罗姆·瓦勒斯卡将苹果塞到眼前女孩的掌心,宛如恶毒王后,拍拍她的头,低语了些字句不明的咒语,动作浮夸又兴奋。亲爱的,虽然它致命,但是它也很甜。
你要尝尝吗?折服于我,驯服于我,臣服于我。
年轻的滑稽小丑想这些足以让这位东方公主开心。哥谭市民都爱这一套,这些脆弱的被宠坏的伪善残忍上流阶级大小姐尤甚。
可她丝毫没有被打动,面上仍然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,她诚惶诚恐地接过他的礼物,眼神过分友善,过分忧愁,更像是从伊甸园里迷路的仙女。
见鬼,她不属于哥谭。
他歪歪头,观察着她,只见她指尖微颤地摸索着风衣的口袋,当然,那里空无一物。粗心女孩,早在场前,她的金币早就被身后的流浪小孩偷偷顺走了,而她,迷茫,天真,就像一只待宰羔羊,对这一切完全一无所知。
于是她摘下了自己唯一的饰品,耳尖那对温润白珍珠耳环,动作轻柔地放在了他的帽子内,露出了一个淡极了的微笑。她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,声音依旧软到接近于空气,或者说,天国。
她说,他很可爱。
当然。这当然。
在舞台上,无人可以胜过他的表演。他有足够的信心,魄力,魅力,以及独属于瓦勒斯卡的乐观心态。
可他的心脏却克制不住抖动,兴奋感夹杂着未知名的喜悦,他唇角的弧度扬得更大了,年轻小丑蹦蹦跳跳地跑上了台,将身后的鞭子熟视无睹,杰罗姆·瓦勒斯卡比平常更加开心地被捆在万箭攒心的圆盘上。
他甚至放任更多的小刀刺入自己的皮肤,以加剧这种莫名的刺激与兴奋。没有别的,他想看见她哭。
可她却闭着眼,中场休息时,便离席而去。
这让杰罗姆·瓦勒斯卡有些小小的失望,他感到好像搞砸了这场演出。演出结束后,年轻的小丑演员走出帐篷,克制着自己内心暴怒的情绪。
所以他惯例去了甜食摊边,熟练地抓起那一把草莓硬糖,将它们嚼得粉碎,是杰罗姆·瓦勒斯卡为数不多正常人的嗜好。
可他又碰到了她。那个女孩。
如今她直直凝视着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