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倾到了贾母居处荣庆堂,洪淏听得话音驻足说道:“请世伯先行方便,免得教愚侄冲撞女眷。”
贾赦自无不允之理:“贤侄稍候。”
贾母正要打发黛玉去拜母舅,听得贾赦过来十分纳罕,知悉原委欣然笑道:“既是黛玉谊兄,也如我的孙子一般,何必如此外道?今日头遭会面,总要认准亲戚,以后再讲避讳未尝不可。”
贾赦应了,又出外室说明缘故,洪淏这才相随入内。
众人抬眼看时,见那少年凤表龙姿、俊逸出尘,庶几长成,子都必然抱羞、兰陵当觉怀愧。
洪淏跪身稽首:“晚辈洪淏,上承恩师慈命,拜问太夫人颐和身康、寿如松柏!”
贾母丢了不快,忙向丫鬟说道:“扶哥儿起来!”
洪淏复又揖身:“外男洪淏,向荣国太君请安!”
贾母含笑答应:“好!好!”
洪淏拿眼看向黛玉,黛玉这才上前行礼请罪:“正要拜见舅舅,望舅舅宽恕甥女失礼之过。”
“快起来,不可如此外道!”贾赦笑道,“是我记挂外甥,等不急过来瞧瞧,你不要伤心想家,跟着老太太和舅母,即同家里一样。姊妹们虽拙,大家一处伴着,亦可以解些烦闷,或有委屈之处,只管说得,不要见外才是。”
黛玉一一答应,贾赦方道:“你舅母备了许多东西,过会子教他们送来。”
黛玉致谢后又与洪淏引见舅母众人。
两厢厮认过,钱嬷嬷请问下处,凤姐原无准备,今见林家这般行事,少不得便要另做绸缪,闻说后回道:“西小院房舍整齐,距老太太近便,一应摆设都是现成的,除了咱们家的人,也只有妹妹配住了。”
贾母微微点头:“不要慢待了林府下人。”
过不一时,有丫鬟上前请问晚饭,贾母便道:“大老爷外头款待淏哥儿,留我们娘儿们自在说话。”
贾赦答应一声,又说两句闲话便带洪淏去了。
荣庆堂这才安设桌椅,贾珠之妻李纨捧饭,熙凤安箸,王夫人进羹、邢夫人呈馔,贾母正面榻上独坐,两边四张空椅,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。
黛玉十分推让,贾母笑道:“你舅母和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。你是客,原应如此坐的。”
黛玉方告了座,坐了。
贾母命邢、王夫人坐了,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,方上来,迎春便坐右手第一,探春左第二,惜春右第二。旁边丫鬟执着拂尘、漱盂、巾帕,李、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,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,却连一声咳嗽不闻。
寂然饭毕,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,当日洪均教林家惜福养身,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,过一时再吃茶,方不伤脾胃,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,不得不权且迁就,因而接了茶。
早有人捧过漱盂来,黛玉也照样漱了口,然后盥手毕,又捧上茶来,方是吃的茶。
贾母便说:“你们也去罢。”
邢王夫人听了,忙起身,引李、凤二人去了。
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,黛玉道:“只刚念了《四书》。”
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,贾母道:“读的是什么书,不过是认得两个字,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!”
一语未了,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,丫鬟进来笑道:“宝玉来了!”
忽见丫鬟话未报完,已进来了一个年轻公子,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,项上金螭璎珞,又有一根五色丝绦,系着一块美玉。
黛玉一见,略感吃惊,心下想道:“好生奇怪,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一般,何以眼熟到如此!”
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,贾母便命:“去见你娘来!”
宝玉即转身去了,一时回来,已换了身银红撒花半旧大袄,仍旧带着项圈、宝玉、寄名锁、护身符等物。
贾母因笑道:“外客未见,就脱了衣裳,还不去见你妹妹!”
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,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,忙来作揖。
厮见毕,归坐,细看黛玉形容,与众各别: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,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;态生两靥之愁,娇袭一身之病。泪光点点,娇喘微微。闲静时,如姣花照水;行动处,似弱柳扶风。心较比干多一窍,病如西子胜三分。
宝玉看罢,因笑道:“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。”
贾母笑道:“可又是胡说!你又何曾见过他?”
宝玉笑道:“虽然未曾见过她,然我看着面善,心里就算是旧相识,今日只作远别重逢,未为不可。”
贾母笑道:“更好,更好,若如此,更相和睦了!”
宝玉便要走近黛玉身边坐下,钱嬷嬷听着不像,因至近前说道:“姑娘并未出孝,表少爷眼里干净,若是有所冲撞,倒是我们下人的罪过。”
宝玉正感不悦,贾母已然说道:“这是钱嬷嬷,早先在宫中当差,如今是你妹妹的教养嬷嬷。”
宝玉只得拱手问好,又把黛玉细细打量一番,因问道:“妹妹可曾读书?”
黛玉答道:“现已念至五经。”
宝玉又道:“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?”
黛玉便说了名字。
宝玉又问表字。
黛玉问道:“表哥可有表字?”
钱嬷嬷顺势接话:“姑娘,男束发、女及笄,然后方得长辈夫婿赐字,咱们大爷比表少爷还大一岁,可也得了老爷赐字?表少爷不过与你玩笑罢了。”
宝玉笑道:“我送妹妹一妙字,莫若‘颦颦’二字极好!”
钱嬷嬷眉头一皱,先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