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黛玉诸事顺遂,倒不必理会贾府纷争,又有郭嬷嬷叮嘱她“府里宝二爷的婚事,眼瞧着史大姑娘更有胜算,将来如何尚不可知,太君有了春秋,便能成事,以宝二爷的担当,少不得还有史大姑娘的苦头吃,两位史侯若疼她,未必不会斟酌行事。”因此便拿定主意持中不管,由着云钗争宝斗艳。
午后平儿带大姐儿过来,向黛玉笑道:“我们二爷昨晚瞧见她戴着五色丝线,知道是您编的,还埋怨二奶奶,‘林妹妹要绣嫁妆,你们帮不得许多忙,偏又去给她添乱!’我辩了一句‘林姑娘也喜欢咱们大姐儿’。二爷就拉下脸来,说我们奶奶仗着这条,不知占您多少好处。”
黛玉笑道:“亏得是你们奶奶,换做别个,指定不教我再与大姐儿照面。”
平儿不以为然:“奶奶哪里是不知好歹的人,便是二爷,嘴上这样说,心里也是喜欢的,还特意拿了二百两体己银子,吩咐我请一请姑娘身边的嬷嬷姐妹呢。”
“她小小一个人,又懂事,能费多少人力?”黛玉搂着大姐儿,因向平儿问道,“你奶奶越发忙了,这两日都不曾见她。”
平儿笑道:“自打二爷进奉天局当差,交际应酬愈发多了,我们奶奶又要强,逢了节日,比先时竟忙了一倍不止。”
黛玉便道:“你只管忙去,晚间教人把她送回去。”
平儿径自去了,黛玉正教大姐儿读诗,红鹭匆忙进来,看一眼大姐儿说道:“姑娘,枣泥酥已经做得了,先教大姐儿去吃,洗了手再来,免得污了您的书。”
黛玉便命翠鸽抱大姐儿去吃点心,这才询问红鹭:“怎么了?”
红鹭回道:“刚听到风儿,金钏跳井死了。”
黛玉唬了一跳:“怎么回事?”
红鹭说道:“金钏被撵出去,在家里哭天哭地的,也没人理会她,谁知今儿找她不见了,刚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,只见一个尸首,赶着叫人打捞起来,谁知是她!她们家里还只管乱着要救活,哪里中用了!”
黛玉忍不住落下泪来:“这又是何苦!”
青鹂赶忙劝道:“姑娘,她是有错撵出去的,论起来,二舅太太已经格外宽容了,既已出去,好好过日子也便罢了,偏又舍了父母,可见是个糊涂人,不值得您为她伤心。”
黛玉擦一擦泪水,因向青鹂吩咐:“你拿五十两银子,再回家去,把咱们的茧绸与细棉布包两匹,与紫鹃送到玉钏家,好教她给姐姐妆奁用!”
青鹂赶忙答应:“我这就去。
金钏姓白,父祖都是荣府家生子,紫鹃正要打听门户,恰见玉钏出门送客,便在远处唤她:“玉钏姐姐。”
玉钏一怔,转头看到她,认得是紫鹃与青鹂,忙到近前问道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青鹂说道:“姑娘听了你姐姐的事儿,心里委实难过,打发我们过来看看。”
玉钏正要让客,想一想又觉不妥:“你们是一片好心,却都是林姑娘跟前的人,不能为姐姐冲了林姑娘的喜事,你们的心意我领了,等出头七,我去给林姑娘磕头。”
青鹂与紫鹃对视一眼说道:“难为她想的周到,既如此,死者为大,咱们就在这儿给金钏姐姐磕一个头,这就回去跟姑娘回话。”
玉钏素知青鹂体面,见她不顾腌臜亲来吊唁,又跪到地上行礼,心中感慨不已,就在门前俯身还礼,眼泪忍不住落下来:“姐姐没福,教你们费心了。”
青鹂站起身,教随行婆子把东西给她:“这是我们姑娘给你姐姐的,斯人已逝,活着的不过稍尽心意,便是对你,我多一句嘴,日后当差,还该一如先前才好。”
玉钏不免推辞:“这使不得,头两日姐姐教太太撵出来,林姑娘已经教紫鹃送了银子来,她自个儿不争气,平白辜负林姑娘的好心,怎么能再拿林姑娘的东西?”
紫鹃说道:“我们来时,姑娘正难过呢,你不要,教她知道,我们如何宽慰?”
玉钏无法,只能上前接下:“我这样无礼,茶水都没让一盏,幸而来日方长,仗着林姑娘与两位妹妹大度体谅罢了。”
这厢与青鹂紫鹃告别,玉钏站在门下出一回神,恰见白母自上房回来,因向她问道:“太太又教你做什么?”
白母说道:“太太赏了几件簪环给我,又有五十两银子,教请几个僧人为你姐姐念经超度,宝姑娘送了两件衣服,说是给你姐姐穿戴用的。”
玉钏冷笑道:“姐姐生前就穿她的旧衣服,人都去了,何必教她再受这份委屈。”
白母踌躇道:“我方才看了,不大像穿过的样子。”
母女进了院子,白母问道:“你站在外头做什么?拿的什么东西?”
玉钏便把原委说明,又将银锭绸布拿给母亲瞧看。
白母哭道:“早前府里都说林姑娘清高,瞧这行事,实在教人敬服,你姐姐前日被撵出来,谁又愿意理她?只林姑娘送了银子给她,眼下她去了,别人躲着不及,只她一个,都要出门了,竟然不顾忌讳,又送钱又送布,你姐姐在时,何曾对林姑娘尽过一回心意?”
青鹂与紫鹃回去,不免挨了钱嬷嬷一顿数落:“你们也太出格了!亏得玉钏知礼,不然白事撞喜事,因此冲了姑娘姻缘,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。”
黛玉小声维护二婢:“都怪我考虑不周,与她们并不相干。”
“姑娘自然也有不是。”钱嬷嬷怒气不减,“金钏是犯了错的丫头,她被撵出去,原是应有之礼,您赏她银子,莫非是平反冤案、给下人立榜样么?”
黛玉一声不敢言语。
钱嬷嬷缓了缓口气:“姑娘面软心善,今日的事儿,若在林家,倒也不打紧,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