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蒙蒙亮,便有两人屹立在余家饼铺门前。
正是沈何年和沈右。
沈右跟在主子身后,见周围的馄饨店、豆浆店、包子店全都开门了,唯独这“余记饼铺”大门紧闭。
忍不住吐槽道:“这余记,也忒懒怠了。”
沈何年不悦地撇了他一眼。
沈右不敢再说。
门口陈记包子铺的大娘见他们杵在这,好心提醒:“别望了。再望下去那余记也不会开门的。”
沈何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窘迫的情绪。
……
“她家果真只卖两个时辰的饼子?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。
“是啊。你说谁家有他们这么做生意的!大早上的不开门!”陈大娘从一个勤快人的角度,实在不理解。
紧接着,她又叹了口气,道:“估计余家的没法子了吧。她男人早前遇了难,现在生死未卜的,哪有心情操持饼子铺?倒是她家大女儿,脑子活,弄了个千层肉饼的新招牌,才把余记又给盘活了。”
“现在是一家子女人孩子,日子不好过哦!”陈大娘总结道。
沈何年无意间听了余家的八卦,看天色不早,在陈大娘处买了几个馒头,便带上沈右,骑马飞奔出城。
而此时,日子不好过的余家众人正围坐在饭堂,丝毫不知曾有人在铺子门口,盼着她们开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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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人一日两餐,朝食也尤为重要。
今儿余家的早饭桌上是小米南瓜粥配酱咸菜,一人一个咸鸭蛋,这咸鸭蛋是隔壁邻居高家娘子在余母卧病,上门看望时给余家送来的。
余清清将咸鸭蛋下方的空壳敲破,蛋皮柔嫩细滑,内中蛋黄红彤彤的,一筷子头扎下去,红油顺着洞就冒出来了。用筷子头挖下去,黄白相间,放进嘴里,又细又沙的蛋黄,一抿就化。
一家人都吃得眼神一亮。
余清清倒没想到高家娘子做咸鸭蛋这么厉害,心中有了计较。
当然,只吃咸鸭蛋是不够滴。余清清还把四个鸡蛋打散,混合面糊、葱花、盐、花椒粉摊了四个葱花鸡蛋饼,保证余家人早上的蛋白质摄入是足够的。
虽然余家人并不知道余清清的真实想法,但鸡蛋饼还是把余秋秋和余夏荷哄得喜笑颜开的,她们最喜欢早上吃鸡蛋饼了!
又软又糯又咸又香。
吃上一个,熨帖一整天。
余夏荷年纪还小,吃完后不自觉打了个嗝,她小脸绯红绯红的,低下头帮着余秋秋收拾碗筷,引得家里人哈哈大笑。
余清清面上也不自觉带上了微笑,但帮腔道:“你们快别打趣小妹了。”
又对余夏荷说道:“夏荷,今天和姐出门采买吧。”
余夏荷欢呼一声,一阵风似的回屋收拾妥当。
余清清不由失笑。
这样的日子,就很好很好了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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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宁城地处陇南右道的交通要塞,南来北往,行旅众多。
因此商业十分发达。
余清清带着余夏荷,慢悠悠地在永宁城中采买。
家里做饼子需要的面粉已不太多,自然先去余记粮店订上面粉。
目前家里饼铺一天大概会出48炉烧饼,一炉十二个,即耗两斤面粉。
余记粮店的面粉一包是15斤,考虑到自己家中也需要消耗面粉。
因此,余清清一旬十日需向余家饼铺的掌柜,也算是余清清出了五服的表叔订购面粉40包。
时下,面粉四文一斤。但余清清是余氏族人,族规规定,余家粮铺需得向族人让利。
只是这个幅度不好把握,大家默认都是一分利。
但余清清家开饼铺,买得多,她爹又是个举人,往常都给她让了两分。
不料,当余清清准备按往常价格付钱时,她那便宜表叔笑眯眯地说:“侄女儿啊,这个价格不成了。”
余清清心下疑惑,面上却不显,微笑着不露声色地问:“这是为何?”
便宜表叔心里不以为是:果然是个女娃娃,还不是我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?
面上却稍作难色,说道:“族里老辈儿知道我在铺子里给你让利这么多,说我厚此薄彼,怎好只对你们这一家优惠这许多?”
余清清顺着他的话道:“自然是因为我买得多,是大主顾啊。”
余掌柜一噎。
但很快又调整好表情,说道:“是啊。我也同他们说,现在清清她爹生死未卜的,我可不得照顾他们孤儿寡母吗?”
余清清眉头微蹙,颇有不耐。
听这便宜表叔的意思,还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?
还一口一个“照顾”“孤儿寡母”,不就是在威胁她已经死了爹,就乖乖交钱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