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修白,下个学期去军科大附属中学报道。”
“……必须去吗?”
季修白垂眸盯着鞋尖,阴影笼罩着少年,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为什么要他转过去?明明一直对他不管不问,为什么要突然插手他的人生?好不容易在花梨的帮助下进入了正常的校园生活,不想舍弃……
前方的声音再度传来,带着习惯性的不容拒绝:“这是为你好。”
为我好?为我好的话,为什么任由那群败类肆意妄为?
少年贴在裤缝边的双手逐渐紧握。
不想去。
不想舍弃来之不易的正常生活。
不想再过以前灰暗麻木的生活了,好不容易有了一束光照进来、好不容易感受到了被善待的滋味、好不容易……
一句为我好,就可以抹去过去的漠视和糟糕的过去了吗?
不公平……不公平!
季修白紧咬牙关,那句‘为你好’和从前的生活不断交叠出现在脑海中,以至于他做出了过往绝不可能做出的出格行为。
“我不去!”
“这不是玩闹,容不得你胡闹!”
“我是人我不是你的工具!我有感情有想法!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意决定我的人生?”
“我是你爷爷!”
“够了!你是我母亲的父亲,不是我的爷爷!”
长久以来的怨与怒在这一刻爆发,季修白丢下最后一句话,当即扭头离开书房。
“砰——”
房门被暴力关上,巨大的声响让独坐在书房的老人感受到了无边的空洞,“我是、为了你好……”
老人望着门喃喃自语。
季瑞卿一生戎马,将所有全都奉献给了国家和百姓。
年近百半,引以为傲的女儿刚刚崭露头角就死在了小小的手术台上,没多久前途无限的女婿死在了意外的车祸中。
两个心怀赤忱的年轻人,还未实现自己的理想,就这么离开了人世。
老伴受不了打击,没几个月也走了。
不着调的亲戚总想着越过他夺走季家的话语权,恰逢交好的友国陷入战乱,他看好的学生在这场战争里断了腿,再也上不了战场。
所有的坏事都在那段时间集中发生。
季瑞卿回到家里,一看到年幼的季修白,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段痛苦的时光。
理智知道不能迁怒,但真的面对季修白时,又做不到毫无芥蒂的跟他相处,于是只好尽量减少相处的时间。
就这么过了几年,小婴儿长大了。
季瑞卿遇到一个艰难的选择,是要继续培养孩子入伍,还是让他做个普通人算了?
他老了,生了怯懦,不想临老又送走孙子。
作为爷爷,他舍不得孙子;作为季家人,作为长官,他衷心希望有能力的孩子将那份力用在国家和百姓上。
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,却也不敢再面对这个孩子。
门关了,季修白走了。
季瑞卿又想起了他的女儿,年纪轻轻被特邀入伍的小姑娘,少年时期自信而明媚,任谁看了都会喜欢上那么好的姑娘。
怎么就……怎么就因为生产死了呢?
作为她拼死生下的儿子,季修白并没有继承母亲的自信,总是垂着头不言不语。
是他错了吗?
季瑞卿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,微微低头,就看到了手背上的皱纹还有老人斑,他真的老了。
“滴答。”
“滴答。”
泪水濡湿了一小块衣服,季瑞卿枯坐在书房,久久无言。
离开书房的季修白一股脑的往前走,他不想继续待在沉闷的家里、更不想再听到爷爷那命令式的话语。
一路往前、一路往前,一路往前!
少年死死咬着嘴唇,不允许自己发出一丝懦弱的声音。
很快,他离开了家,闷着头走到了分岔路口。
该往哪里走?
季修白脑子一片空白。
虽然跟同班同学关系变好了,但以前的事并不会消失,因此他们也只好一般的同学关系,并没有好到可以到对方家中发泄委屈。
除了同班同学,还有家族中的同辈、同阶级的少爷小姐。
但是没有人可以与他推心置腹,更不会有谁真正的关心他。
一圈下来,只有花梨。
那个听到他委婉求救、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少女。
可是她有男朋友了,过去找她,总归是逾越的,哪怕只是单纯的打电话,但话题聊得这么深,也是不妥当的。
毕竟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。
即使对方救过自己,那也只是比普通同学关系稍好一些的普通朋友,他有什么资格打扰对方呢?
季修白呆愣愣地站在路口,一下子迷失了方向。
其实他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喜欢花梨喜欢到不顾一切,他心里清楚,花梨有男朋友,他要跟花梨保持距离。
少年失魂落魄的走到路边蹲下,耷拉着眉眼,像极了求收留的大型金毛犬。
过了几分钟,他收到了一则信息。
‘图书馆,去不去?’
没头没尾的一则信息,短短的六个字,充斥着任性与理直气壮。
季修白手指动了动,犹疑了几秒,“去。”
两人在图书馆门口碰面,一见到季修白,童宵雨立刻发觉了他的不对劲,“喂,打起点精神来,不知道的还以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