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贺若玫。
可是她到底还是病着,又在风雨中跪了这么久,她感觉到眼前渐渐模糊了,而跪着的双腿竟也慢慢麻木了,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,眼前开始一阵阵地发黑,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。
那道门再次打开了。
福公公竟然还是出来了,而在他身后跟着的,竟然是一位太医。
雪梅原本要倒下的身子,被她用力撑住了,她张了张嘴,想要说话,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嘶哑,只是喊了声:“福公公......”
而那太监看了一眼浑身淋湿的雪梅,见她唇色发白,脸上却因体温过高而泛着不正常的红,双手被她自己抠出了血,而膝盖磨损之后的血迹也透着衣衫染红了脚下的雨水。
福公公不冷不热地说:“下人们议论,圣上也听说了娘娘求见一事,虽说任何人不能打扰,但圣上关怀贤妃病情,特许奴才带着太医去瞧瞧贤妃。昭仪娘娘,皇恩浩荡,还不快谢恩。”
雪梅顾不上许多,褚稷桓既然知道了,还派太医出来救治贺若玫了,那这便好了。她昏昏沉沉地朝着殿里磕了个头,说:“谢圣上隆恩。”
她要站起来的时候,却几乎要脱力般摔倒,那太医见状要去扶她,她却摆了摆手,说:“我不要紧的,你快去贤妃宫里。”
说罢,那太医也跟着福公公走了。
雪梅深吸了一口气,想要也走回贤妃宫里去,可路上积水甚滑,她膝盖又疼痛,只能走走停停,一时间脑袋不清醒没有看清楚,竟然又摔倒了。而她这一摔倒,便是眼前一黑,陷入了昏迷。
等她醒来的时候,她已经是躺在了承明殿的床上了。
身边伺候她的宫女不知为何换了一个,而她宫里似乎被人整理过,放在桌上的剩下的橘子早就不见了。
那宫女一边喂她喝药,一边告诉她,她已经昏迷了四五天了,当时是圣上身边的人把她送回来的。雪梅顾不上想其中的原由,她只急切地问道:“那贤妃怎么样了?”
“贤妃娘娘病了一场,太医查明是中了毒,施药救治后她昨日也已经醒来了,今儿还派人来问过昭仪娘娘您的情况。”那宫女回答道。
雪梅松了一口气,便问了一句:“芍药哪儿去了?”
那宫女看了她一眼,神色有些古怪道:“宫里已经查明,给贤妃与昭仪投毒之人正是那芍药,前两日已经杖毙了,如今娘娘殿里的女吏便由奴婢来担任。”
雪梅听了之后,感觉到浑身发冷。
怎么会是芍药给她下毒呢......
这是不可能的。
芍药的心性她是清楚的,而这样匆忙地将人处死,不像是真的查明白了,更像是找了个替死的,便能把这桩事随意了解。
她想到那个小宫女,心中亦是悲凉。
这宫中波云诡谲,人命如草芥,她才死里逃生,便有人冤屈而死。
万般皆是命,半点不由人。
到底是谁给她下毒的,此事便成了她心中的一桩悬案。她在养了半个月后,终于能出门了,身体是没什么大碍了,但是手指受损了,日后也许弹琵琶的时候会受到一些影响,力道没有那么大了。
但是雪梅不在乎这个,如果不出意外,她以后再也不会出那些所谓的风头,在众人面前抚弄她的琵琶了。
她心中有自己的怀疑,从一开始御赐的橘子,到后来被叫走的太医,再到后来因她下跪久了才开恩得到的救治。她意识到从头到尾,自己的生死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之中的。
她隐约感觉到这件事完全是冲着她来的,如果是她自己完全吃了那个橘子,那或许就在她的宫女去请太医,而太医不在的时候,她就很难撑过去了。然而给她下毒的人没有料想到,那橘子竟然是被她和贺若玫分吃的,因而毒性就被分散了,没有害死雪梅,更不能将她们中的任意一个一击毙命。
而她跌跌撞撞地去跪求着,才换来一个点头,同意太医救治贺若玫。
也许那人没有想杀贺若玫,也许是贺若玫还有价值,又或者真的是她下跪的卑微姿态让人感到愉悦,最后施舍了她一点恩惠,让她得以救治贺若玫,自己也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。
那人是谁......
雪梅其实猜到了。
除了褚稷桓,应该也没有别人了。
或许这就是她在万岁千秋宴上失仪而招致的惩罚。
所以,雪梅不会再于众人之前展现什么了。她惯来会弄巧成拙,做什么都容易导致错误的后果,害了她自己还无所谓,可是却把贺若玫也害了,她便永远心怀愧疚。
而在贺若玫也养好了身体之后,雪梅也去看过她,她是个聪明而通透的女子,似乎也猜到什么。
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,放在桌上的热茶也渐渐凉了。过了一会儿,贺若玫终于开口说话:“宫中险恶,你不要自责。”
雪梅望着她,眼眶微红。
她大病初愈,脸色还有些苍白,但握住雪梅的手却温暖而有力。
是呀,宫中险恶,而她想要做的,不过是尽力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更好一些。雪梅知道,也正是她那柔和的力量,成为自己日后走在这寂寥深宫的支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