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雪梅将她扶了起来,又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,对她说道:“回去的路上黑,小心着些脚下。”
烟柳吸了吸鼻子,点点头,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一眼,最后在雪梅的目送下才总算出了院子。
其实按着排班,大概要再过七天才到雪梅值夜,茜彤格外讨厌她,便将她值夜的时间都往后面挪,希望轮到她的时候,便能遇上秋意更深,天气更冷的天景,叫她整夜都冷得难受才更好。
但雪梅终究看不下去烟柳如此凄惨,大家都是当奴才的,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她们自己能相互理解。
今夜还不算太冷,枯枝上结了些寒霜,带着寒意的夜风穿堂而过,半弯的月亮悬在屋檐下,雪梅拢了拢自己的衣领,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。
夜晚是漫长的,按照道理来说,丫鬟在守夜的时候可以打盹,但不能真正睡着,不然万一主子夜里喊人,而没有丫鬟进去服侍,便是犯了大错误,到时候若是让茜彤晓得了,那可不止是打一百下戒尺那么简单了。
雪梅上辈子也常常守夜,但是陆元棣是一位很好伺候的主子,记忆中他半夜喊人的次数寥寥无几,仅有的几次还是他看书看太晚了,灯里的油要燃尽了,才会喊守在外面的丫鬟进来添油。而到了后半夜,一旦陆元棣熄灯睡下了,那便不会再有任何动静。
此时,陆元棣的屋子里还是亮堂的,雪梅坐在门边,听到里面轻微的翻书声,便知道他肯定还是在看书。
陆元棣此人,天生便聪慧,且平日里又比旁人付出更多的专注,大约圣人也少有他这么爱看书的,最后高中状元平步青云,也是他自己挣来的前程。
只不过这些都与雪梅此生无关了。
或富贵或贫穷,在死过一遭的人看来,莫如过眼烟云。
月渐西沉,随着夜色的更深,四周更加寂静,雪梅听着那似有若无的翻书声渐渐有些困了,她揉了揉眼,靠在柱子旁,让自己尽量打起精神来。
或许等到后半夜,陆元棣也睡了,她就能稍微放松地休息一下,因为今儿不是她的排班守夜,她到了白天还需要照常干活的,所以若能抓住机会尽量休息一下便是好的,不然她怕自己明天真的会没精神。
就在她思绪有些昏沉的时候,她忽然听到里面椅子拉动的声音,而不一会儿,她便听到陆元棣的声音。
“进来。”
他说话简单而直白,雪梅便立刻起身推门进去,心里禁不住犯起了嘀咕,自己从前守夜那么多次,都少有遇到陆元棣要喊人的时候,没想到这辈子就守了第一回便碰上了。
屋子里头装饰素净,但却很是亮堂,落地罩灯下烛火摇曳,照亮了一整个小厅,厅子的一侧就是陆元棣的书案,他正低头写着什么,头也不抬便说:“该添灯油了。”
“是,四少爷。”雪梅低着头走上前去,从记忆中的柜子里拿出来备着的灯油,往火芯下面倒了些。
陆元棣听到这声音,忽而放下了笔,他抬起那清冷的眸子,像是玻璃珠一样的眼眸望向了雪梅。
“怎么是你?”他轻声开口道。
雪梅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自己,一时间有些慌乱,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顶替烟柳的事情,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解释时,又听到他再次说道:
“再蒸一次鸡蛋羹吧,我想吃。”
雪梅听到这句话,不由得一怔。
什么意思?
他知道之前吃的鸡蛋羹是她做的吗?他是怎么知道的呢?以及......为什么当她听到陆元棣忽然开口说想吃鸡蛋羹时,会感觉到如此的无措和意外?是陆元棣从前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吗?还是......陆元棣竟然会想吃她做的东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