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子妃要抓人,也得有个罪名吧?”他摸了摸下巴,神色虽然比以往要规矩了许多,但仍是难掩骨子里的轻佻:“一个小小婢女,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热汤,你就要把人抓去东宫审问,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?” 赵昔微连正眼也没给他一个,轻轻扫了扫宽大衣袖,笑道:“说得没错,只是一个小小婢女,竟然也能得王公子出面求情,是不是小题大做了?” 顿了一顿,眼底嘲弄之色愈加明显:“本宫很好奇,王公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?记得几个月前在莲华寺,王公子可是为了一条狗要抓人呢!现在有人意图伤我性命,我怎么就抓不得了?王公子口口声声指责我小题大做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婢女有什么瓜葛呢!” “你——”王范被驳斥得一阵语塞,那一双鼠目,顿时精光乍现,阴狠小人模样暴露无遗。 要是换作以往,他肯定就直接叫上一帮恶奴,狠狠地出一口恶气了。 可眼前这个女人,是太子的女人。 一想到太子,全身的暴戾之气莫名就萎了几分——虽然他有太后撑腰,可奈何太子不买太后的账啊! 上次为了从太子手里救下他,太后不得已拿出了粮库作为交换。 事后太后一肚子怒火,狠狠一脚踢在他脸上,害得他牙齿都掉了两颗…… 还丢下一句话:“若再有下次,王家也不指望你延续香火了,直接去内监自己料理了吧!” 一想到内监,那天,白晃晃的刀子从裤裆穿过…… 他双腿就有些发软。 纵然心里再有怒火,也只得恨恨地咽下去。 他说不出话来,可御史周继仁却说得出来。 “太子妃请就事论事,本官身为御史台长官,身负肃正纲纪、讽议左右之职责,你身为太子嫡妻,应遵循三从四德,恪守妃嫔本分。对夫君要贤惠温顺,对姐妹要和气友爱,对奴婢要宽容仁慈……” “噗呲——” 赵昔微本是神色淡淡,听他越扯越远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 她本就生得美貌柔情,只是向来在人前不爱表现。 只这一笑,春风吹起漫天细雪,恍若千万树梨花绽放。 众人看得呆了一呆,一时竟忘了自己本是在看热闹…… 赵昔微收了笑意,目光坦然地看向周继仁:“御史大人,你怎知我对太子不温柔贤惠呢?又怎知我对姐妹不和气友爱呢?还有,我对奴婢怎么就不宽容仁慈了呢?周大人——” 拉长声音唤了一句,眸光清冷:“你身为御史台长官,本应以身作则谨言慎行,却没想到信口开河胡乱扣帽子到这种地步,实在是有负皇恩,有愧圣宠。食君之禄,却不忠君之事……” 顿了顿,轻柔地问:“你说,这算不算欺君之罪呢?” “太子妃请慎言!”周继仁那张波澜不惊的脸,终于皱了眉头:“本官担不起这样大的罪过!” “哦?”赵昔微扬眉,轻轻一笑,“你担不起欺君的罪过,那本宫就担得起失德的罪过?” “太……”周继仁张了张嘴,还没说话,就已被赵昔微打断。 她口齿伶俐,徐徐道来:“东宫侍卫是太子调派给我的,为的就是保护我的安全,现在有人意图害我性命,周大人不想着出手相助便也罢了,反而从中作梗阻止我追查真相。本宫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,在座的各位能逃得脱干系吗?” “下官不敢!”本来围在屏风处看热闹的官员,立即跪了一地。 赵昔微又是一笑:“本宫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,想着只将这婢女带回审问便是,不想闹得朝野动荡人心不安,谁知诸位却并不这么想!” 声音陡然一沉: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就在太子亲舅舅的府上,太子妃就这么被人陷害了,诸位王公大臣,你们的脸往哪搁?” 整个宴厅立即响起一片请罪之声:“下官该死!” “区区婢女竟敢陷害太子妃,必是背后有人指使!” “恳请太子妃带回东宫审问!” 三言两语,就扭转了局势 官员们抹了抹额头的汗,彼此觑了一眼,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欲哭无泪。 周继仁这才抬眸,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。 这才想起,她的父亲是赵子仪,外祖父是沈穆…… 作为顾府的家主,顾雍也看不下去了。 他清了清嗓子,正想说点什么,忽然门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,宣唱道:“太子殿下驾到——” 众人骇然,齐齐扭头向门外看去。 顾玉辞蓦然抬头,便觉惊鸿。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,那颗沉寂已久的心,突然“砰”地一声,泛起层层涟漪。 多年不见,俊朗少年已褪去青涩锋芒,有了成熟男子的沉稳冷静,却仍保留了那份少年特有的朝气蓬勃。 皇后是第一美人,太子的容貌继承了皇后的优势。 十四岁那年,顾玉辞之所以接受家族的安排,也是觉得,就冲着这张脸,她便是做了棋子,也不吃亏。 可如今再见,她才知道,男人最致命的不是一张俊美皮囊,而是骨子里的从容气度。 千千万人中,也就只有他一人,有这样比肩日月的气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