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大夫走后,姜月还是倚在床头,连姿势都未变动一二。林大夫告诫那些婆子的话从窗户缝隙飘进来,姜月目光微动,却任是一片平静,无甚波动。
她悠悠地下床,走到梳妆台前,看着铜镜中那张既陌生而又熟悉的脸,这张脸与她以前别无一二,只是这眉宇之间总是笼罩这一份挥之不去的郁色,如同一层阴雨般笼罩在额头,看上去阴郁沉沉,再加上这不愈的病体,脸颊终年苍白没有丝毫血色,一副病恹恹的样子。
姜月用手托着下巴,好整以暇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,有点想笑,于是嘴角略微勾起一点幅度,眸中却是一片凉色,无半点劫后重生的欣喜,反而是毫无掩饰的讥讽。
天族想方设法地对她赶尽杀绝,将她逼至莲池,想让她不得往生,魂飞魄散,可谁能料到那莲池说是天族有名的凶池,有进无出,结果那莲池底却有一条通往凡间的通道,让她绝处逢生。
虽说这条通道属实有些过得有些痛苦,可她一想到天族的机会落空,姜月就不禁笑了出来。
即使她现在的处境也说不出来好,奇经七脉一脉不通,天生病体,可能一辈子都与修仙一途无缘。
姜月仰头靠在椅子上,无声笑的放肆,仿佛看不见这些丛丛困难。她喜欢,她喜欢这种感觉,这种越到困境越是无力仿佛山穷水尽的感觉。被困境扼住喉咙难以呼吸的感觉让她犹如斗兽般令人上瘾。
她偏偏要以这蜉蝣之力撼动那苍天之树,这样才是能让天族那些高高在上,自视甚高的天族痛苦的方法,她要杀一个措手不及。
姜月来到这局身体是已足有两天之余,这两天她仿佛被困在牢笼之中,不见天日也动弹不得。她听得见外面那些婆子来来去去对她的议论,却做不出任何反应,直到林大夫来之前的一个时辰,她才悠悠转醒,随之脑海里也涌入了无数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。
原主也名姜月,原本是这姜家嫡系一族地位超然的小姐。她的父亲姜止戈是姜家已定的未来家主,只是他这未来家主的确不太令人信服。毕竟比起他天赋超然,心智卓绝的弟弟,他一个天生五灵根的废材论修为修为比不上他的弟弟,论城府城府比不上他的弟弟,简直毫无长处,只可惜投得一个好胎,是姜府大夫人的独子,天生好命。
只可惜好命不长,姜止戈继任家主的大典上,他优秀的好弟弟提着一把凤啼冥刀血溅高堂,杀掉了所有护住他的亲信。
直到最后杀无可杀,他将大刀架在姜止戈的脖上。
姜止戈看着架在肩头的大刀,大刀上温热的鲜血顺流而下,染红了他身上庄贵华”美的礼服,才如梦初醒,他不敢置信的问到:“阿肆?”
声音颤抖不堪,透露着他的慌张,不解,惊恐……
姜止肆杀红了眼,眼中是止不住的杀气,他略一仰头,无奈闭眼哑声到:“对不住了,哥哥。”
姜止戈艰难开口问道:“为什么?”
姜止肆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华贵,却一脸天真的哥哥,眸中略微黑沉,他喉结略微上下一滚,止住上涌的腥甜:“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,姜止戈。天生好命,即使什么都不懂,什么都学不会也会有一堆人捧着你,护着你。你生下来便是姜家未来的家主,这一生注定富贵无忧,可我呢?”他似说不下去了,尾音一片颤抖。
姜止戈苦笑一声,笑的比哭还看:“原来你心里一直是这般想的,我这个做哥哥的,竟然如今才能得知,抱歉。”
“姜止戈!”姜止肆大吼道,“你在干什么?我如今是要杀了你!”
姜止戈定定地看着他,过了一会才缓缓道:“他们说的没错,你也说的没错,阿肆,比起我你更适合做姜家家主。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姜止肆颤抖着缓缓将刀放下,不可置信地问道“你一直都知道?”
“我一直都知道啊。”姜止戈笑了起来,眼中的惊恐逐渐褪去“你从小天赋异禀的确是当家主的好料子,有时我去总会想,如果你才是我母亲的儿子,那么大家都可以如愿了。父亲不用日夜叹息我的无能,母亲不用为我日夜操劳争权夺利。大家都会开心许多。”
姜止戈拿起他放下的刀,继续道:“如果你能当姜家的家主,姜家一定也可未来无忧的。哥哥如今只有一事相求,蓉儿早逝,月儿从小失孤,身娇体弱,以后阿肆能替我照顾好她吗?”
姜止肆放下刀几近崩溃道:“不,哥。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……”
话还未完在姜止肆的目眦欲裂中,姜止戈平静地接过刀,然后毫不犹豫的捅入腹部。
“哥!”
“爹!”
和姜止戈一道扑上去的还有一道娇小的身影,她才尚及姜止戈的肩头,年岁尚小。
她跪在姜止戈的身边,颤抖的抱住父姜止戈,淋漓鲜血染红她鹅黄的绸缎,仿佛是暮春的鹅黄小花染上黄昏残云的火红,美丽而脆弱的不堪一击:“爹!爹!”
她唤了一声又一声,可怀中之人却在也不能像之前一般笑眯眯的答应,然后陪她玩耍。姜月靠着姜止戈的额头,感受着怀中之人体温渐凉。
在那之后姜月便大病一场,身体更加虚弱,她一醒来便自清搬出来原来的院子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。
姜止肆没有多问,只是吩咐下人好生照看她,她的吃穿用度一如从前,不曾有变。甚至一直遍寻名医名药医治姜月,真正做到了如姜止戈所言的。
可那又如何,她的父亲早已不在了,她现在早已沦为了大家的笑柄,众人明里暗里嘲讽她为何不随了父母一通入了黄泉作伴。
姜月也想过如此,可她更想走父亲口中那条通天大道努力修行,改变自己的病体让父母泉下无忧,也想杀了姜止肆替父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