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抬,目光示意,“沈将军确定要下那里?”
沈奕捡起黑子,按在棋面中央,警戒地望了眼窗外,嗓音低沉,“你是何人?”
“沈将军失忆了?我是工部侍郎,宋蔺。”
“......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?”这个庭院里,他与孟素婉约会的事,只有一个人知道。
那个人,三年前就去世了。
得知他离世的消息那天,沈奕含泪怒斩了敌军将领,可惜兵力悬殊,还是没能提前结束战役,赶回京城。
“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,卑职不过受人之托,助将军脱离困境,不该说的,也不会多嘴。”
“助我?”
晟云洲道:“过完年关,按照往例,宫里会举办开春宫宴,届时将军带孟姑娘入宫参宴,献上您们当年所舞,或许,您之所求,便可如愿。”
“献舞......为何?”
“托臣之人说,此乃您一故人所愿。当年,他与一位贵人曾在院中看过你俩合舞,顺口同那贵人讨过一个恩赏,与你俩有关。”
沈奕脑海中蓦然闪现出当年的画面。
那时也是腊月,漫天白雪,他与孟素婉在庭院外打雪仗,嬉闹着嬉闹着,一柔一刚,顺着飞舞的雪花,两人一同排了一场剑舞的雏形。
说是正好等晟云洲生辰的时候,拿来给他贺寿。
只是他们不知,那日,孝仁太后暗访漓园,与晟云洲在楼上商讨国事,于窗台间隙,看到了少年与少女在院中嬉笑怒骂。
晟云洲十三入仕,很早就开辟了自己的府邸。沈奕经常以拜访好友的名义,偷偷背着家人,来他府中与孟素婉玩闹。
孝仁此前见晟云洲让表妹孟素婉留在了漓园居住,还以为他有意孟家三娘,结果,他竟是个媒婆,帮着兄弟跟人私会。
那阵子,晟云洲刚好立下一件大功,孝仁太后问他要什么封赏,他没什么想要的,便为他俩要了个赐婚。
孟家的门第不高不低,比之沈家差了一大截,他知道沈家长辈不太看得上孟素婉,希望在沈奕搞不定的时候,能有道圣旨,帮一帮他。
棋盘前,晟云洲按下一子,“虽然过去这么多年,那位贵人可能已经不记得当年的承诺,但,不试试怎么知道呢?反正您也很难比过小公子,不如死马当活马医?”
毕竟晟云洲已经死了,生前鞍前马后,劳苦功高,便当是他的遗愿,只要孝仁太后记起来,总会考量一二。
她这个人啊,够狠心,却也,守诺。
凭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,沈奕自然听得出他所指故人的弦外之音,哽咽良久,笑容惨淡,“云洲这小子......”
“人都没了,还,搁这操心。”
倒也没有人都没了。
晟云洲心想。
两人沉默了会,再按下一子,棋面胜负已定。
闻锦刚从屋外回来,便听见晟云洲面无表情地朝她炫耀:“他输了。”
以前一个书院读书,沈奕就下不过他,现在更别想。
闻锦望了眼棋盘,再看了看沈奕略微发红的眼眶,犹疑了会,凑近晟云洲耳畔小声:“你欺负他了?”
晟云洲啧了声,“你就不能想我点好?”
他在她眼里的印象,已经差成这样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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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将沈奕送出府门,望着漆黑天空下起毛绒绒的白雪,晟云洲心口仍闷着口气。
闻锦还往他这口气上添油加醋,见风雪骤至,唤逻图追上沈奕,给他送了件骑马的大氅避寒。
总归是晟云洲的挚友,闻锦还是不想他出事的。
瑞雪兆丰年,小姑娘站在朱漆大门前,笑着伸手接了片雪花。
转眼,晟云洲打手将她斗篷后背的狐裘帽檐,盖上了她的头顶。
红色的斗篷,边沿攒着白绒边,小姑娘巴掌大的脸蛋泛起一缕遇雪覆盖的红晕,跟坠落凡间的精灵一般。
晟云洲负手而立:“我朝重文轻武,武官看着威风,但职别,终不及文官有前途。”
闻锦眨了眨眼,没太明白,“所以呢?”
所以什么所以,你还铁了心不成。
人家又不喜欢你。
晟云洲恨不得提着她耳朵教育一顿,最终,略过这个话题,“所以,正月十五,出去玩吗?”
闻锦歪头望着他。
晟云洲干咳了声,“思珩还没见过汴京的上元灯会,我想带他和老爷子出去逛逛。我可以帮你把沈将军叫上。”
他这是想帮她?
闻锦默了默,“估计他会把孟家三姑娘一起带出来吧?”
晟云洲鼻尖逸出一丝冷笑。
他还怕他不带呢。